道天停下脚步，背对着黄桀，“你想说什么？”

“师尊你可明白，见死不救，从不是我愤怒的理由，”黄桀低声笑道，“恰恰相反，那些神灵就算连我也不救，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我真正怨恨的是，他们明明随手一击便可屠灭村庄，却偏偏要以我的痛苦为刀，利用我屠杀村民，自己却滴血不沾，真是好手段啊……”

说着，黄桀死死握住了拳头，“哈哈哈，师尊，你可知道，当年我眼睁睁望着那群邪教徒将我的父母亲人挂在柴堆上，只是因为他们一直信仰人祖薪火，不愿去信那个所谓的‘主’，所以那群邪教徒，就把他们活活烧死了……”

说到最后，黄桀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哭腔。

道天心中一惊，自己这个从入门便从未流过一滴泪，再苦再累、即使面对神祇也没有低头的徒弟，竟然就这样哭了？

“我妹妹才七岁啊！”黄桀边哭边笑，“那些人都是畜生吗，七岁的小女孩懂什么？我多么希望获救的是我妹妹，而我则代替她死在十五年前！”

“这十五年，我一直都在想，我一定要杀光他们……”黄桀缓缓闭上眼睛，哀莫大于心死，“可是知道我大仇得报之后，我却发现，我这十五年来的痛苦，竟然只源自神灵一个微不足道的布局？”

“难道弱小者，就合该被肆意操控命运，生不由己吗？”

“只有力量，才是真实不虚的。”道天淡淡道，“任凭他人手段如何，我等只需以刀破之，本道主的刀，便是本道主的道。”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黄桀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双眼一如既往的桀骛，“对道门来说再没了用途，请恕我退出道门。”

“哦，莫非以为为师是开杂货铺的？”道天一怔，缓缓转身，嘴角挑起一丝危险的冷意，“想退就退？”

“那就清理门户吧！”

黄桀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道天，“就算我全盛时期，也挡不住师尊您一刀，更别说如今！”

道天眯起眼睛，顿时，天地间的空气都开始凝结，只是一瞬，方圆百里内连同黄桀的身上，都已结满了冰霜。

只是，即使如此，黄桀依然死死的咬着牙，眼中充满了倔强之色。

在这一瞬间，道天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想必当年想要复仇的自己，也正是带着这样一副倔强的眼神吧？

“就当我没你这个徒弟。”

深吸一口气，道天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重新化作一道青光朝着南方遁去！

看着师尊离去，黄桀这才仿佛一滩烂泥般坐倒在地。

寒意渐渐席卷了四肢，黄桀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快要麻木了，他摸了摸伤口，很幸运，因为刚才道天的杀意引动寒流，伤口处已经结了冰，不然自己早已失血而亡。

不过，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一会罢了。

黄桀缓缓抬头，看向身后大火逐渐熄灭的村落，突然心中一痛，这场大火连他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屋也彻底焚毁，这个世上，他父母亲人遗留的唯一痕迹，也彻底消失了。

“呵，神就能控制一切吗？我偏偏不如你等所愿，只要死亡，就不会被你们操控命运了吧……”

黄桀冷笑，却再也支持不住，身体逐渐冰冷。

逐渐地，他的眼前越来越黑，耳边仿佛传来了纷纷扰扰的声音，那是自己无数次午夜梦回，记忆中自己父母和妹妹的声音……

“桀儿，桀儿？”

“嘻嘻，哥哥，快来追我呀！”

“这孩子，又调皮了……”

脑海中纷纷扰扰的幻象传来，黄桀渐渐停止了呼吸，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意识开始脱离身躯，一个新的灵魂正在缓缓孕育着。

可是，就在这时，黄桀身下的地面竟然冒出了一串串气泡，不知不觉间，他身下的地面就变成了一片黑漆漆的沼泽，仿佛有无数只淤泥构建的手臂从地底伸出，将黄桀的身躯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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