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段有良深呼吸。
大叔说:当时,来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建筑工人,家属没有钱,老婆拉着十多岁上高中的儿子,跪倒在地,疯狂磕头,说先治,等他们想办法凑钱。
事情闹到医院高层了,院里的几个高层说,得按照规矩来,他们是私立医院,不是公立的人民医院,条件不允许这样,上面的股东,也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生意。
毕竟,哪怕公立,也很难这样逾越规矩。
“但是当时我爹一拍桌子,骂其他几个领导,说人命关天,先治疗了再说。”齐雨眼里闪烁崇拜的光,说:“然后我爹,就让人拉进了手术室里。”
段有良说:你爹是一个真正的好医生。
“是,是啊,他是个好医生。”他笑起来,笑得有些失落,“只是可惜,那心脏病发的工人没有救回来,花了很多进口的昂贵急救药,都没有能救活。”
当时,家属就开始闹,他们崩溃了,说之前还好好的,身体健康着呢,浑身一抽发病而已,怎么一进你医院,忽然就不行了?
闹得很大。
扛着棺材,到医院门口立标语,甚至当时,都要上报纸的程度。
这位大叔平静的说:“其实,闹就闹吧,我爹见人就每天那么在医院闹自己,他很难受,每天晚上都疯狂抽烟,说他是可以理解那些家属的,毕竟没有能救回来,是他的错,我在旁边照着灯光写作业,也没有说话,有些揪心。”
齐雨叹了一口气,说:“但那天我高中放学,跑医院找我爹,结果在外面一个角落里,看到那死者的老婆,让他儿子,在医院门口举着牌子闹,大声哭,哭得歇斯底里,自己却在角落里,和其他朋友聊天。”
当时,那死者的老婆是那么说的:“管我老公怎么死的!反正就得闹,不闹,咱就得交那七八万手术费,哪有钱给啊?闹了,医院还能倒赔我十几万,儿子还在上高中呢,没有了老公,我们母子,现在可怎么活啊,还不如闹出十几万补偿,让儿子有钱读书上学。”
段有良沉默了一下。
现在医闹,有恶意的,也有真有冤屈的,很难说清。
齐雨说到这,面色有些复杂,弹了弹烟灰,“说实话,那死者的老婆,是挺没良心的,闹谁不好,我爸....他明明那么好的人。”
他有些哽咽,“后来,由于是我爹自作主张闹出来的,被私立医院的几个股东开会,按照规矩,直接撤了院长的位置,然后由于是我爹要求做的手术,他得为自己的做法负责,被医院要求,垫下那做手术的六七万费用给医院.....而医院自己,也赔了家属二十多万。”
段有良叹了一口气。
这个私立医院,的确够仁义了,公私分明,在咱们市里能有十几年的好口碑,的确没毛病。
“其实,我爹真是一个烂好人,他经常给院里的生病老人垫钱,看望他们,他们儿女不孝,都是他垫的医药费,家里钱财实在不多,掏空了积蓄才赔了六七万,家里瞬间就穷了,甚至还欠了债....”齐雨说:“后来,我爹一直抑郁寡欢,半个月后,有人发现他死在了小巷里。”
段有良一惊,问怎么死的?
“是被人敲死的,应该是引发了舆论,某些仇恨不明真相的人,敲死了他。”齐雨叹了一口气,面容变得很沧桑,“我妈听到消息,嚎嚎大哭,疯狂骂我爸蠢,好人没好报,好人没好报,咱们好好一个家庭变成这样....隔夜,我妈消失了,她再也找不到了。”
段有良抿着嘴唇。
他指着自己的地中海秃头,忽然说:“你知道,我头发怎么脱的吗?”
“焦虑!”他说:“那时我才十六七岁,短短一个假期,我就掉光了头发,整天被人歧视是一个地中海,死秃头。”
他忽然嘿嘿低笑,一脸恶毒的神色,狰狞极了,“我作恶,是天注定的....我爸的善良让我从小想当一个好人,也是因为他,才让我想当一个恶人,从那开始,我就清楚的知道当不了一个医生,做不了好人,因为做好人太累了,我开始赌,开始跟人混。”
段有良沉默了一下。
家庭原因,很多时候是一个人堕落的根源。
“这真是一个悲剧。”段有良吐了一口气。
他也吐了一口气,又笑起来,“就在昨晚,我去医院确诊,那几个老医生,戴着老花眼镜,老态龙钟的,他们竟然认出我了,却笑得挺开心的,说:原来是老齐家的儿子啊,你当年放学,经常来医院找老齐呢,还兴奋的在旁边,看着你爹看病,想学医......他们还问我这些年过得好吗?是不是当医生了?当年我爹死,他们也很内疚,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医院求情,医院也已经尽力了,因为得按照规矩办.....”
他说着说着,忽然哭起来,“这些年来,我其实真的做了很多坏事,我已经没脸见他们了,匆匆忙忙就跑了,去那个科室的年轻医生拿化验单.....现在发现得了这个病,从医院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轻松、恰逢其时的感觉。”
“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我心里忽然内疚吧。”他忽然洒脱的笑起来,站起身,对段有良说:“所以,我从医院确诊出来后,总有一种想跟人说出这些年憋了好久的心事,谢谢你,一直聆听。”
段有良沉默,难怪在这里疯言疯语。
他叹了一口气,吸着烟,迷茫的看了一眼天花板,“我啊,这个人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已经废了,我活该,这样挺好的,但是那所医院,发生了灵异事件,我希望老板你瞧一瞧,就当我作恶了一辈子,在临死前,良心发泄,想最后守住最后一片净土的地方,我爹当年在的地方,那些老医生们。”
他掏出了十八块五毛,递给了段有良,擦干眼泪说:“这是我全部的钱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高人,如果不是就算了,当我临死前,买一个慰藉,算自己的心理安慰,找个人倾诉...是,就请帮我看看,我不想他们出事。”
他说罢,踩灭了烟,很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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