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封赏?”
“三壶兄不知?”
“当然略知,但毕竟与工部无关,想听叔大兄亲口说。”
“辽东总兵官李成梁晋爵一级,巡抚张学颜升任戎政总督,领导此次战役的副总兵陶成喾封伯,兵部与内阁官员或赏赐增俸,或荫子晋爵,都各有所赏。”
“次辅吕调阳呢?”
“晋太子太傅,荫一子。”
“阁臣张四维呢?”
“一样,晋太子太傅,荫一子。”
“那叔大你自己呢?”
“皇帝陛下恩旨,准我进上柱国勋衔,荫一子。可我再三恳辞……”
“叔大兄为何恳辞?”李幼滋看似着急,直接抢了一句,将张居正的话打断。
“长定堡大捷,我手无寸功,本来是想着,若获颁赐,恐怕会引起朝野非议。”
“叔大兄,你到底是聪明人。”李幼滋咕噜一口茶,脸上带着几分欣羡的目光,“这些封赏,有可能成为烫手山芋。”
张居正听出话中有话:“但是,我虽再三恳辞,皇帝陛下并未准许,所以我亦接受了封赏。”
“啊?”李幼滋大吃一惊,快速道,“叔大兄,难道你就没有怀疑长定堡大捷有诈吗?”
果然是为了此事!
但张居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不惊不讶地明知故问道:“怀疑什么?”
“叔大兄曾也主管过兵部,你可曾听说鞑靼在数九寒天时骚扰边境吗?”
“没有。”
“辽东边境,一过霜降就寒风凛冽,立冬之后更是冰天雪地,而你回籍葬父是在三月中旬,长定堡大捷是二月份取得的,二月份辽东什么天气?这时候鞑靼都缩在毡房里躲避严寒,怎么可能犯边?”
张居正蹙起眉头,但肯定是装的。
李幼滋接着说道:“依我判定,长定堡大捷肯定有诈。而且,捷报上说,斩获虏首七百余人,杀了这么多的人,肯定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既是一场大战,事先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张居正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
“叔大兄收到内阁加急文书,难道就没有指示派人去检查虏匪的首级吗?”
“有派人去清点过,这是封赏前一道必需的程序。”
“不是清点,是检查。”李幼滋纠正道。
“检查什么?”
“检查那些首级到底是不是鞑靼人的。”李幼滋说到激烈处,忽然站起身来,眼眶里射出的光芒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叔大兄,我担心这些首级中会不会有妇女儿童,或是像咱这样的糟老头子。”
张居正依然不动声色,缓缓言道:“你我之间,无需隐瞒。实话对你说吧,其实这些怀疑,你不是第一个提醒我的人,至少是第三个。”
“啊?还有谁?”
“最先提醒我的人,是被我赶出府邸的幼子张静修。还有一个显赫大人物,也对我提醒过,就是上任宰辅高老。”
“高拱高老?”
“正是,回乡途中,我路过河南新郑,特意去看过高老,他就对我提及此事。像你一样,也是心存疑虑。”
“看来,叔大兄也早就怀疑?”
张居正点头道是。
李幼滋迫不及待地道:“那叔大兄想作何处置?”
张居正稍稍停滞了一下,摆出一副沉吟的神情,然后才意味深长地道:“自然是听幼子静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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