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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是香港回归那时也学着澳门这样,哪会有后来那些破事。”
呼吸着略带咸味的新鲜海风,看着遍布澳门各处大街聚庐所在的高树栅栏上畏威、怀德几个大字的牌匾和各家按照大明里甲规制编订的二十字门牌,傅小飞对着顾子明发起了感慨。
这次负责北上任务的两艘贡船内部命名也有一艘叫做辽宁号的,傅小飞此刻触景生情想起曾经从纪录片中看来的辽宁号航母第一次访问香港时的情形。
公元1997年,香港特别行政区回归中国,但是时中国的实力尚不足够强大,故而在回归之后不光一直未能通过反对港独的基本法第二十三条,甚而英国人在撤离香港之前还给中国政府挖了不少陷阱,诸如外籍法官以及跨回归的大量市政预算等等,直到2025年中国统一台湾之后香港的情况才算逐步好转,但傅小飞心中却想若是都像如今眼前的澳门这样,香港民心的向背又哪里会折腾这么许久。
而现在看着澳门的情形则完全与想象中的葡萄牙海外殖民地不同,比起后世的那个香港,这里倒是更像一个大明朝廷管辖下的特别行政区了,且还是较为听话的那种,如今的澳门至少表面上连经济大权都完全归于广东掌控,往来澳门的商船不经驻澳官员的许可是不能随便交易的,若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有何不轨,香山县便可直接拿问用刑,都不用审判。
自万历以来,大明广东官府对澳门的管控一直非常严格,从广东海道到香山县,各级官员都盯着这里,光是香山与澳门之间的雍陌营便有一千的驻军,分作了数十处墩堡分守在澳门周边各处海陆要隘,中午从那里过时简单的看看,傅小飞便觉得这雍陌参将的援军营中军额恐怕至少有八成还多,而且方才过关闸时候才听人说,如今因为去年南京教案的关系,关闸开放的时间又要从五日一开改为一月两开了,沿途商贾都在叫苦。
虽然私下里澳门官方依然还有一些小动作,但并不意味着葡萄牙人能够在此主宰一切。
就如这横在半岛北面的城墙一样,将澳门半岛分作了南北两边,但也只是朝廷没有与葡萄牙人较真而已。
一般以为过了莲花茎便是澳门半岛,但半岛之上却并非全是洋人,在城墙北面背山靠海之处尚有一个不小的村落,因村人多是来自福建厦门的疍户故而便得名望夏。村中以何氏宗亲最多,洪武年间便已在此开枝散叶,村人原本也做海贸走私,但澳门也有些荒地可以耕种,寻常做农却与澳门的葡萄牙人矛盾颇多,无论宗教信仰还是实际利益平日多有冲突,历次械斗香山县倒是都占在了村中汉人一边,而后世著名的中美望厦条约又称中美五口通商章程也是签订于此。
原先澳门并无城墙,直至隆庆三年西元1569年之后,葡萄牙人在澳门半岛北面才陆续修起一堵夯土围墙,但万历三十二年西元1604年后又被明庭要求陆续拆除了,眼前这城墙听邓全美说还是今年新起的。北面过了望厦村便是高大的城墙正门,邓全美神秘兮兮,对顾子明透露说香山知县新来不知,但海道的罗观察是确信收了朗夷银子的,驻澳的两个把总和吏员一样有份,不然这么长的城墙橫在眼前哪有装作看不见的道理。这墙身并非砖石包就,而是就地取材以泥沙、细石、稻草再掺合蚝壳粉逐层压筑而成,虽然未明形制,但以目测城高也在三米上下,正北这段城墙中间开的这扇正门,便是本地人称的三巴门,门上有一阁楼,楼下门洞以砖石卷开。
三巴门后走不许久便是后世知名的大三巴牌坊所在,也即是澳门圣保禄大教堂,本地人称作三巴寺的,所谓牌坊便是教堂正面前壁,壁分五层,上饰以圣经故事和中文经义,此时其后却是一片大工地。圣保禄大教堂初建成于万历八年西元1580年,后万历二十三年西元1595年和万历二十九年西元1601年两场大火下来教堂被彻底焚毁,直到次年意大利耶稣会士皮诺拉神父再次重建,教堂于万历三十年西元1602年重新奠基,如今十五年修修停停也才只完成了一半,叶宜伟听说这泰西寺庙完工须得花费纹银数万两不禁咂舌,这钱都够修几个贵阳城了,海贸之富的确非寻常可比。
海道的守澳官此刻正领着澳门的佛郎机夷目和兵头及议事会议员在议事亭恭候,议事亭在澳门半岛南面,不过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对着大门的房舍和回廊并无墙壁遮挡,故而称亭,粉壁飞檐倒也与内地建筑无异,是香山县和广东官员巡视澳门时接见驻澳官员和葡萄牙人的地方。院西另有两进的宿房以作接待上官之用,院中间或种着些树木眼下都已叶黄。
此刻那夷目正下跪请安,然后为曾栋和罗之鼎奉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过朝廷礼仪与傅小飞等人无关,既然不干己事,又难得到了这一世的澳门,他当即与顾子明便拉了叶宜伟一起,寻了一个澳门本地的通事一道带着往北转去,叶宜伟先前路过佛山已经与办事回来的汪革取齐,是以这回又多了几人。
“傅东主此来澳门总不会是寻那玻璃匠人吧。”汪革边走边笑道,以他从叶宜伟处所知这些宋人在玻璃器上的造诣断然看不上此地的工艺。
汪革身边一人却是希奇,“这边的风俗倒是与异国无差了。”
此人姓刘名锈,二十五、六年纪,是韶州府曲江县一个破落书生,考过几次秀才未中,渐渐又没了生计便去佛山镇想学一门铁冶的技艺,他虽好学却不善动手,是以在佛山的铁厂中并不见容于人,这回正好没了生计遇到汪革,听说他们要来澳门寻找制火器的匠师便强跟了过来。
他对面正看着两个黑奴抬了一顶单杠的硬轿,与大明市井中的轿子绝不相类,更似一个长条吊篮挂在木杠上,一名似乎有些身份的朗夷便如此躺在那篮中闭目养神,又有一人在旁打着一顶清凉伞,后面还跟着两、三个随从从街上经过。
这场景顾子明倒是见过,这样的轿子南洋不少,而日本也是类似只不过多了一个盒子样装置,那样的倭轿澳门街上也有,据那通事说都是女眷乘坐。
“何通事。”顾子明叫起在前引路的何怡,那何怡二十不到,一身大明服饰,只帽子带着个泰西的三角大檐样式,看着颇为滑稽,但此人样貌却极俊朗,顾子明见他回头在听,便又问起,“你可是望厦村人?”
“小人的确是望厦村的。”那何怡见顾子明看着他脸,笑了笑道:“不过家父是佛郎机人。”
顾子明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混血所生,路上他曾听邓全美说起香山澳附近的汉人有将女儿许给佛郎机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出一个。
那何怡似乎是被问惯了,也不羞恼,正好借着机会道:“先前当着各位上官不便,现在倒无妨了,还不知几位东主是要买货还是卖货?”
“有何区别?”傅小飞觉得此人话中有话。
“如是买货,从果阿和南洋来的香料都是上好的,货场就在南面港口边。若是卖货则要与商行中的各位先生们去说,但还得先看看几位东主的货物,不知是瓷器还是丝绸?”他看看几人都没有官方的身份,乃又小声道,“这些都不用经过官中,小人这里也有些门路。”
顾子明听他说姓何,料想其母当是此地人士,又道:“原来如此,那望厦村也有私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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