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平虽然没有功名,但在广东参加的几次诗会可都表现不俗,尤其在与众儒生饯别北上时所作的天下正多事,年华殊未阑。更是佳句。何吾驺年近四十,不过也凑了上来,一副听教的样子,这位和杨文骢字号皆为龙友的中年文士对于王星平的见识才学也是钦佩的。
跟着登岸的祁彪佳及张炳芳二人也都来了兴趣,“方才在舟中见贤弟似有所感,恐怕是有了。”
王星平笑道,“只是觉得此间景色宜人,谈不上有什么佳句,也就权作一楹联罢了。”
“念来听听?”祁彪佳笑道。
“波涌湖光远,山催水色深。”
“妙,妙极”王星平话音方落,一个老者声音随之传来。
王星平望去那老者面色白胖戴着顶毡帽正是方才所见亭中面生之人,陈子壮先介绍了起来,“这位叶老先生适才也在亭中吃酒,倒是我们先叨扰的。”
“桐柏先生,怎么你也在这里。”王星平身旁的祁彪佳此时看清了毡帽下老者的面容有些吃惊道。
这下又换成了其他人一阵惊讶,等起身再次叙礼众人在亭中再次坐定,其中关系这才明白过来。这位被祁彪佳称为桐柏先生的老者名叫叶宪祖,是绍兴府余姚县人,也是一位举人,但平素并不修宦业,而喜写杂剧。祁彪佳的老子祁承爜所建澹生堂号称藏书甲于浙东,而祁老先生偏也喜欢收藏杂剧话本,故而两人常有往来。加上祁彪佳常去绍兴城南韩山草堂听大儒刘宗周讲课,而叶宪祖的那位早早与其幺女定下婚约的少年郎女婿也拜在刘宗周门下,算得半个同门,两家人便益发的熟识了。
叶宪祖考了多年一直未中进士,本也绝了仕途的心思,但上一科他那好友兼未来的亲家高中得授宁国府推官,似乎是受此触动,今科他又要上京了,正好路过杭州见西湖上清净便来湖心亭中饮酒,却是先遇到了袁崇焕等人。
如今三拨人汇在一齐,亭中也更是热闹起来。
与众人闲话王星平才算是又增长了见闻,他原先只是觉得自北行以来,这结交名士似乎太容易了一些,当初顾子明给他开的单子,只说在绍兴,什么刘宗周、王思任、陶奭龄全都在张家和祁家引荐下结交到了。
王星平所不知的这还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加之此时能够在外交游的多还是儒生士子,只要主动找上门去少有会吃闭门羹的,故而不是他容易结交名士,实是此时消息不便,一个人出外交游自然便容易得到关照。
更何况王星平也非常人,光是贵州卫下千户连着名字上了几次邸报的便让人印象深上了几分。而就说这祁彪佳,虽然与王星平相见亲近,但毕竟当下文武殊途,贵州与浙江也隔得甚远,但当知道其父与王尊德也是同年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又近了不少,结伴上京也就顺理成章,纵然那祁承爜与王尊德交情并不太深的样子。
而那位张家的三叔也的确是个会钻营的,听闻王尊德现下在太仆寺任职,更是也要与王星平一起结伴上京了。
不过说起张家,王星平也是一阵苦笑,他可是没想到张萼当日所说的吃鸡竟是去抓了一只鹤来煮,而煮鹤的燃料则来自其父所藏的一架宋代古琴。焚琴煮鹤在常人不过是一个形容,在张萼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去做了,其性格乖张比之乃兄还要强上许多,这也就难怪居然敢将叔叔定下的图书直接给撕了送人。
张萼其父张联芳也要参加今科会试,早早便在京中寓居备考,他又是家中独子自然便无法无天起来,整日做的都是斗鸡走狗的营生,遇事又喜争强,那日王星平与胡八荣应邀赴宴,这鹤自然是不会去吃,但贵州和南洋的新鲜事都给张萼说了不少,直说得他心中难耐不已,只是北上京师却不敢带着这位活祖宗。
至于被自己侄儿撕了书的张炳芳则也没奈何,任他是众多官人家的座上宾,号称舌辩之士,最能钻营投机,但遇上这个刁蛮小辈一样无语。好在那本金瓶梅本是想要巴结新调两浙巡盐御史杨鹤,想要谋些好处,而王星平算是与这位杨老爷颇为相熟,一番规劝下来总算觉得这书不送也罢。
而那祁彪佳也是拿张萼这位略长两岁的同龄人毫无办法,他本是个随和性子,但怎奈张萼直接就拿商家女来说事,商家女名景兰,是祁彪佳下了聘尚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个色艺双全的女子。论家势商景兰之父商周祚比祁父早一科为进士,两家一在山阴,一在会稽,都是绍兴府有数的大族。论门户,商周祚与祁承爜一在六科一在兵部,祁彪佳与商景兰更是被乡里誉为金童玉女,可谓是门当户对,本来若是这次春闱高中祁彪佳也就要先回乡完婚的,但这一层被张萼直接说破却是羞臊得很。
半日光景匆匆而过,而后一日众举子北上的队伍也又多出了三人,加上跟班随从,行色自是壮大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星平跟着队伍紧赶慢赶,沿途市镇城乡的一番见闻自是不表,时间也悄然间流逝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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