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打“茶馆”出现的那天起,这等地方便成了消息传播最广之所在。
兜里有俩闲钱的爷们,尤其喜欢一大早便到此处厮混,叫上一壶香茶几盘干果,讲古论今高谈阔论。
特别是哪位爷若再能说出点别人不知道的玩意,引得众人发出阵阵惊叹,他瞧着这等场面,身上那股子舒坦劲甚至比在春风楼包场还要痛快。
辽东的茶馆文化此前并不算特别兴盛,但随着这些年关内各地移民迁入,德隆爷下旨朝廷开了海禁,南方人好饮茶的习惯便被传了进来。(对辽东、辽西、北江这三省百姓来说,住在临榆关以南的,都算南方人,与之相对应,南粤百姓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全特么是北方人。)
言归正传。
这会的鸿泰茶楼里面,一位身穿长衫头戴六合帽的中年男子,正轻摇着折扇神秘兮兮地,冲着围在其身旁的十几名听众讲解着什么。
“啥燃放烟花爆竹不当导致意外起火,扯淡!官府就好扯这些屁磕儿糊弄咱老百姓,实际情况是啥知道吗?”
“六哥别卖关子了,今儿茶钱我们哥几个请了,您赶紧讲出来就完了!”
被称为六哥的中年男子闻言,将手中扇子一合抱了抱拳说道,“谢了昂!实话告诉你们,真相便是八月十五那晚,恒丰厚的储烟仓库让人家给炸了!”
“不可能,六哥,您这瞎话编得可是太离谱了,要真这样,那大火一着,全城的老百姓还不都成了大烟鬼?”
听到有人反驳,六哥眉梢一挑,“你懂啥?你说的那是生烟球被烧之后才会如此,恒丰厚仓库里装得都是熟烟膏,大火一着直接就给毁了个屁的,再说了,当晚刮得可是东北风,烟刚冒出来便大部分都被吹到了城外。”
“昂?还有这种说法,对不住了六哥,您接着讲!”
“哼!”
六哥把嘴一撇接着道,“不过话虽如此,那天的事可也不小,不知怎么,这事就传到了那些大烟鬼的耳朵里。”
“这帮虎逼成群结队的往火场里冲,别说,还真让他们给抢出来不少,但那却是花了一百多条人命才取得的成果!真惨呐,好端端的中秋节,愣是给过成了中元节。”
“这...不大可能吧?我们光知道房子烧了不少,可死了这么多人咋一点动静都没听说?”
“废话,让周家给压住了呗!人家私官两面通吃,那是多大的势力?况且一帮子大烟鬼而已,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算了,既然你们不信,六爷我还懒得讲了呢。”
“不能,六哥说的我们哪能不信,六哥辛苦,快喝茶,等会您再给我们分析分析那个通达信局...”
......
赵启做梦都没想到,这场大火,竟是又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十六日中午,周三爷派人传话,叫他去周家大宅一趟。
周氏三雄自是不能像赵启他们一样,好几家人挤在一处过日子,人家各自都有各自的府邸,单独过单独的生活。
周家大宅便是周保清的府上。
“你就是赵启?”
“是,见过大爷。”
打过招呼后,初次见面的一老一小对视半天,谁都没言语。
半晌,周保清直勾勾地盯着赵启道,“听说你挺牛逼呗?把我家老三都拿下了,还给他整得五迷三道的,近来又是换招牌又是和老子做切割。”
玛德!咋把老子说得像专勾男人的狐狸精一样?
“还行吧,一般牛逼,当然,主要得感谢三爷的信任与提拔。”赵启笑着答道。
“艹!我夸你呢?”
周保清骂了一声,从桌前的抽匣里拿出包洋烟卷点了一颗,又道,“既然你这么牛逼,那我问你,昨晚一场大火,恒丰厚库房里上千箱烟土,救出来的不足三成,现在眼瞅着兴平府的烟鬼们都要断顿,你说咋办?”
赵启闻言一愣,着大火他是看见了,可谁能想到挨烧的竟是恒丰厚?
“这,货没了再进不就完了?”
“废话!我不知道再进?”周保清磕了磕烟灰,看向赵启道,“说得倒踏马轻巧,进货的银子从哪来?你给老子变出来吗?”
赵启看他口风挺冲,不想与其顶牛,侧头看向周三爷。
“哎...”周保生眼神有些躲闪的叹了口气,解释道,“今天叫你来,也是无奈之举,抱歉,我食言了...”
“你跟他道的哪门子歉。”周保清皱眉瞧了兄弟一眼,晃晃烟头打断道,“吃周家的饭,干周家的活,现在有事了,让他办一下不是理所应当?”
“呵呵。”
赵启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躲不过去这一遭,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明白了大爷,还是押烟土呗?划道儿吧,这趟活我接了。”
“通透!”周保生见他反应这么快,把烟熄灭拍着巴掌笑道,“有点眼力劲昂。”
“放心,不会让你白跑,只要东西顺利到家,爷有重赏。”
“行,活儿可以干。”赵启答应一声,随后又道,“但有两个事我想问个明白。”
“说吧。”
“第一,您为何舍近求远,非要从洋人那里进货?”
“个中原因你没必要知道,只管做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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