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先是出手如风,点了赵烨几处要穴,然后拿出一个装饰精巧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我颇感兴味,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谁知他伸手一掀盒盖,我忍不住惊叫一声,旋即捂住了嘴。
原来盒内竟是五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正在蠕蠕而动。我一阵恶心,别转脸不愿再看。
在何太医的指点下,我想帮赵烨褪下衣袖,无奈他手臂已肿得极粗,居然褪不下来。我拿剪刀细心剪开他袖子,只见他左臂已黑得透亮。
何太医拿木制夹子夹起一只彩蜘蛛就要往赵烨左臂上放,我忍不住喝道:“你干什么,这东西应该是剧毒吧?”
何太医笑道:“正是,下官这法子叫以毒攻毒。这种蜘蛛乃是下官耗费了数十年以各种剧毒之物养成,疗毒具有神效。”
我点头不语,只见那蜘蛛一到赵烨臂上便开始吸食毒液,不大一会儿,肚子便胀得鼓鼓的,肚皮翻白,躺下不动了。
何太医夹下这只,另换一只继续吸食毒液。一盏茶的功夫,五只蜘蛛轮番吸饱,而赵烨臂上流出的血液已转为鲜红,面色也渐趋正常,只是人尚在昏睡。
何太医长吁一口气,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微微笑道:“好啦。”又忙着给皇帝止血包扎。
待一切妥当,我轻声道:“何太医辛苦。”转头吩咐我跟前的大丫头青竹封五十两纹银给他。
何太医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将五只彩蜘蛛仔仔细细地收好,这才告辞。我嘱咐他:“今日之事,还望何太医守口如瓶。”
何太医也在官场浸淫多年,深谙其道,当即点头答应。
一众下人都退了出去,只余我一人在房里照顾赵烨。我拧了湿布揩去他身上血迹,又费力地帮他换上一套衣衫。
待忙完我居然出了一身汗,便坐在床边休息。眼瞅着赵烨的脸色红润起来,心里一高兴,不觉盯住他细细地看。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熟睡的孩子,天真无邪,俊美无俦。情不自禁地,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清隽的面庞。
我的手指顺着他的眉眼轻柔地描画,心底的某处骤然垮塌,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是否有感应,他突然睁开眼来,粲然一笑。我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仅有的一丝防线全然崩溃,止不住呜咽而泣。
他轻轻一拉,我就势扑倒在他怀里。他揽住我,柔声道:“朕这不是好好的,干什么还哭呢?”
我抽抽噎噎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教我如何自处?”赵烨笑道:“朕早说过,大不了你殉情,咱俩一块儿死,到阴间去做夫妻。”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含泪嗔道,“你是真命天子,怎能轻易地就死了?你要活一百岁,一万岁。”
赵烨哈哈大笑:“你还真当朕能活万岁呀?笨女人!不过朕喜欢。”
想不到这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忽忽数日赵烨便又神采奕奕的了。
这几天他也没去上朝,一直住在我这里将养。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太后派人来瞧了几次,赵烨都置之不理。
“我说,你伤已经好了,还是赶快回宫吧。”我劝他,“只怕有人会骂我狐媚惑主呢。”
赵烨今儿一身淡青色轻衫,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当真飘逸若仙。他倚窗而立,嘴角微翘:“你还真当你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我白他一眼,将手里端着的莲子羹重重搁在桌上。
赵烨一把拉我进怀,低笑:“不爱听么?你本。”
“我本就是个丑女人!”我没好气地接着说出他后面的话。
后宫佳丽三千人,自古帝王多无情。他现在这样腻着我,不过是一时情动而已,待新鲜感一过,还不是同样弃之如敝履?
我怎可拿宝贵的自由换那昙花一现的虚名?!
因此每当赵烨翌日清晨离去,我便端起那晚苦涩的黑黑浓浓的药汁一饮而尽,我不想给自己的心多加一重羁绊。
而赵烨仅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若干年后,我与他两不相欠,去留随意。
赵烨不许我出门,怕再遭遇刺客。可是成日待在这间小院,不也是一只金丝雀么?闷也闷死我啦!
一早赵烨便匆匆离去。最近前线捷报频传,六王赵煜治军有方,大将军风子翼神勇无敌,致使封国连吃败仗,溃退五百里。
皇帝十分高兴,连夸自己的六皇弟:“不愧为皇室子孙!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当即沐浴净身,率领文武百官前去景山宗庙祭祖。
这一走来回总得十天半月的,不知为何,赵烨离开,我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青竹拿进来一封信递给我,我有点疑惑,她说是常来门口讨饭的一个叫花子送来的。
我更加奇怪,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不禁失色。原来这信居然是封国的齐王澹台明月写给我的,教我今日去会会他,地点还是他那栋房子。
落款竟画着两具小孩的枯骨,我一看之下,忍不住一把将信纸撕得粉碎,切齿骂道:“恶魔,不得好死!”
我匆匆收拾了一下,嘱咐管家仁叔照看好家里,便出门了。
我不敢乘马车,亦不敢坐轿子,怕引起怀疑。一路躲躲闪闪、东张西望,活像去做贼。
幸好路程不是太远,我尽拣那偏僻的小巷子行去。迎面过来一对中年夫妇,与我擦身而过时突然就停下脚步,妇人叫道:“翠屏,是你么?”
我闻言一惊,细细瞧去,不觉喜出望外。一把拉住妇人的手:“陈四婶,怎会是你们?”原来这二人是青州府老家的故人陈四夫妇。
陈四老实巴交,沉默寡言,陈四婶却是个快嘴妇人,不过二人都生就一副古道热肠,在李家庄没少关照我。
“您二位怎么也到京城来啦?”我有点好奇。
陈四婶叹气道:“你走了没多久,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就带着孩子来京城投靠亲戚。还好我姐姐姐夫开了间杂货铺子,生意不错,我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给他们打杂帮忙,日子还算可以,好歹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啦。你呢,翠屏,跟你家相公团聚了?”
“这。”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四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马上笑道:“我姐姐的铺子就在这条街,叫悦来记,我家也在这附近,我跟我当家的才刚回家拿东西。你有空来铺子里找我们,咱们好好叙叙旧。”
“好。”我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改日定当登门造访。”
辞别陈四夫妇,我紧赶慢赶往澹台那里跑。
阿二来开的门,庭院里静悄悄的。几株高大的梧桐树倚屋而栽,浓荫将院子遮得严严实实,春日暖阳高照,这里却显得很是阴森。
一眼看见澹台明月坐在堂屋的桌旁,正自聚精会神地看书。今日的他青衫方巾,书卷气极浓,教人如何也不能把他与“魔头”二字等同起来。
听到脚步声,澹台明月抬头瞧了一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只觉眼前一亮,刹那间,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我怔怔地出了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世上怎会有生得如此妖孽的男人?
澹台明月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笑道:“若凤,别来无恙。”
不见你我就谢天谢地啦!我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澹台明月依然笑吟吟的:“来,过来坐!”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安什么好心啦?我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就坐下了。
一路走得口渴,见澹台桌前放着一盅清茶,我老实不客气地端过来一饮而尽。
澹台明月不仅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还要吗?”我点头,阿二很快便又奉上一杯。
“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我放下茶盅问。
澹台明显地一愣:“怎么,你忘了?”
“是啊,忘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此你是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咯?”澹台明月阴恻恻地道,“如此你是连自己两个孩子的安危都不理会咯?”
我淡淡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能管得了那许多?”
澹台霍地起身,冷笑道:“本王就不信世上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我毫不示弱,反唇相稽:“王爷或者只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岂不闻最毒妇人心?你对中原文化还是知之甚少啊!”
“你”澹台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一双俊目似要冒出火来,“你又想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我冷笑一声:“呵呵,不敢!”
澹台右掌缓缓提起,蓄势待发,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浓浓的杀气。
我索性把心一横,一字字道:“你或者杀了我,或者折磨我,总之你休想得逞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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