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巡夜守卫走远,风子翼打量我几眼,叹道:“你这番定力跟她如出一辙。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若凤么,她是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么?”我很好奇。
风子翼摇了摇头:“若非我确知她已死,还真要将你当成她了。怎么可能?”
“真的么?好奇怪啊。”我喃喃自语。
“你是谁,为何在军中?”风子翼发问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风子翼却似猛然醒悟:“我知道了,你是澹台明月的女人,叫卿朵是么?”
我此刻心里正在想另一件事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亲切,似乎前世,又或者梦里与他相逢过。还有他们的主帅,那位六王赵煜,虽然没见过面,也总觉与他有缘。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最近一段时日一直困扰着我。
那位号称“无影神剑”的乃是封国第一杀手,武功自然出神入化。靖国六王据说尚未成家,年纪自然也不大,如何能是他的对手?真的不忍看他死得不明不白,那我是否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风子翼?他是靖国第一高手,当然有能力保护六王。
可是,我这样做,岂不背叛了澹台,成了封国的罪人?
左思右想,深感为难。
风子翼忽然抬起右手,恰在此时我脑海中电光一闪,横下一条心,脱口道:“你,你要时刻不离你们主帅左右,切记勿忘!”
风子翼闻言一惊,缓缓放下手来,问道:“此话怎讲?”
我摇头:“不必多问,总之照我的话去做没错儿。你快走吧,时间长了只怕有人发觉。”
风子翼愣了一刻,方微微一笑:“实话告诉你,此番我一则是探探虚实,二来也想掳个人质回去,借以胁迫澹台明月。你知道我方才为何要抬起右手么?”
我愕然:“不知道。”
风子翼笑道:“我本想将你打晕,然后捉回去做人质。澹台那么紧张你,我就不信他不会为你而妥协。”
我一颗心猛然狂跳不止,强自镇定,冷笑:“那为什么不动手,改变主意啦?”
风子翼点头:“是啊,冲你刚才那番话,我突然改变主意啦。保重,后会有期!”一抱拳,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呆立原地良久,心下兀自后怕。若非我突起善念,这会子已成了他人的阶下囚了。
澹台派出去的杀手不仅无功而返,而且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风子翼他们果然早有防备,否则这会子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澹台大发雷霆:“靖国那边显然事先得知了消息,定是有人走漏风声。给本王传令下去,查出内鬼,严惩不贷!”
我心下忐忑,若是被他知道我泄漏秘密,该伤心死了吧?
岂知雷声大、雨点小,很快查处之举便偃旗息鼓了。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惟有暗自庆幸。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澹台已经查出是我所为,自然收回成命。
两军相持转眼一月有余,久战不下,澹台不免焦躁,却又无可奈何。他情绪有些不稳,变得喜怒无常,往往无故发火。身边近侍便倒了霉,成了他的出气筒。
我见状,只能安抚几句,其实也无济于事。
喜宝主动请缨跟来服侍我,这晚她服侍我睡下便悄悄退了下去。澹台心情不好,也影响到我,最近一段时日寝食难安的,此刻照旧睡不着。
一股冷风突然冲门而入,我不觉打了个寒噤。一扭头,便见两名黑衣人站在我床前。
我吓得险些晕过去,本能地坐起,拿被子裹住身体,惊恐地瞪着他们。
来人缓缓拉下蒙面黑巾,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敌国大将风子翼。另一个甚是年轻,瞧着眼生。
“你,你们想做什么?”我颤声问。
年轻人呆呆地盯住我瞧了半晌,喃喃道:“若凤,你没死,这是真的么?”
又是一个将我认作若凤的人!
我跟这个叫做“若凤”的女子到底有何关联?这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了。
“你认错人啦,我不是若凤,我叫卿朵。”我大着胆子道。
“我是六王赵煜,你不记得我了么?”年轻人急切地问。
我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六王殿下,只是我不认得你。夤夜到访,所为何事?”
赵煜脸一红,下意识退后几步,道:“请恕本王唐突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一阵宝光耀眼,竟是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只见他微微一笑:“你见过这个么?”
我看到这东西,脑海中蓦然闪现一幕:
满树的琼花迎风飞舞,树下青年男女头上身上落满雪白纯洁的花朵儿。青年男子突然拿出一枚耀眼夺目的夜明珠塞在女子手中,红着脸道:“这是祖传之物,我和皇兄各有一枚,母后叫我们送给心爱之人。”
女子大吃一惊,拒不接受,慌里慌张地跑了。
再往下想,突感一阵头痛,脑海里只剩了一片空白。我不觉抱住了头,呻吟出声。
赵煜关切地问:“你怎样,可是记起了什么?”
我缓缓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赵煜脸上写满失望,自语道:“或者是我眼花,但实在是太像了。”
一直未开口的风子翼劝道:“世上相像之人颇多,殿下可能是太想念若凤的缘故。她早已仙去,殿下还是节哀顺变吧。”
赵煜默然不语,风子翼道:“时候不早,耽搁太久只恐惹来麻烦,咱们须尽快离开。”
赵煜回头瞧我一眼,那里面满是伤心绝望,终于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此刻我心里也是万分惆怅,只想落泪。
我到底是谁?
澹台终于耐不住性子了,秘密召集手下,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
这日他匆匆而来,一进门便道:“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即刻起程去靖都。”
我诧异之极:“你是三军统帅,难道要丢下这里不管?”
澹台皱眉道:“眼下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办,这件事若是办成了,一切迎刃而解,强似在这里耗时。”
“那这里。”我迟疑道。
“放心,我自有安排。”听他如是说,我也不好再问。不是还有一个身经百战曾百胜的副帅秦步英吗,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听说要去靖国都城,我和喜宝都很兴奋。早就听闻靖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山明水秀,遍地黄金,苦于一直没机会去游赏。
喜宝很快便将一切收拾妥当,我们乔装成平民百姓,澹台带上两名贴身护卫,赶了马车,匆匆上路了。
幸喜进梧州城时顺利通过盘查,此后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虽然身遭颠簸劳顿之苦,但想着不日便可抵达一直心驰神往的繁华都城,总是能咬牙忍受。
愈往南去,气候愈见温和。果然是山温水软之地,温柔富贵之乡。我和喜宝掀帘张望,触目所及之处显非北国冰封雪地能比,真是花光满路、箫鼓喧天。极目远眺,怎么也看不够。
进得靖都,更见店铺林立,衣香鬓影,雕车竞驻,骏马争驰。把个我和喜宝看得眼花缭乱,啧啧赞叹。
澹台在这里居然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别院,正好可以落脚。连日奔波,我也的确很累了,倒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起身,喜宝却说七皇子已经带了阿二出门办事去了。我知他在此紧要关头来敌国都城,必然有一番大的图谋,只是他未告诉我,我也不便追问。
头有点晕,我便倚在床头闭目养神。心突感一紧,像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我倏然弓了身子,以手按胸,蹙眉轻哼出声。
喜宝大惊,将手里的莲子羹往桌上一搁,疾步奔过来扶住我:“姑娘你怎么啦?”
疼痛一阵紧似一阵,仿佛要将我生生撕裂开来。我捧住心口,咬住下唇,浓郁的血腥味儿在嘴里弥漫开来,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
喜宝慌了,奔出门外,大叫:“阿大,阿大!”
澹台其中一个贴身护卫阿大应声从耳房跑出来:“何事?”
喜宝急道:“你可知殿下去了哪里?姑娘病了,心口痛得厉害,你快去找殿下回来。”
阿大一听,连忙答应着去了。
一颗心如被万蚁噬咬,又似被钢刀剜刺,奇痛难当,我终于抵受不住,晕了过去。
想不到苏醒后竟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如常。澹台就守在我床边,见我睁开眼睛,柔声问:“可好些了?”
我点头:“我这是怎么了?”
澹台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你有一样痼疾,俗称心绞痛,万没料到我不在你身边时突然发作,苦了你了。”
我莞尔笑道:“如何能怪你?现在不痛啦。你给我吃了药么?”澹台点头:“以后我会加倍小心,不会再有此等事发生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才真正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一抹痛色自澹台眼中稍纵即逝,我看在眼里,心里亦是一阵难受:“病弱之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澹台脸色一黯,轻声道:“待此间事一了,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医好你这病!”
我素喜登高望远,后院假山上建有一座风凉亭,闲来无事,我总要上去坐坐。居高临下,极目远眺,前院后院景物一览无余。
此时已近隆冬,可后院那株琼树居然满树芬芳,丰姿绰约。
俪靓容于茉莉,
笑玫瑰于尘凡,
惟水仙可并其幽闲,
而江梅似同其清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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