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拂过,洁白如雪的花瓣纷纷飘落,恰似一只只玉蝴蝶迎风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幽雅的淡淡花香,令人恍若置身仙境。
我心中一喜,不觉加快了脚步。
恍惚间花树下好像多了一人,背对我站着,黑发如瀑,轻舞飞扬。我迟疑着停步不前,这人背影似是澹台,只是他那一头淡金长发何时变成了黑发?
这人倏然回过头来,只见他长眉入鬓,睛若墨玉,鼻梁挺直,唇如涂丹。身材五官生得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教人惊为天人。
瞧他面目神情似曾相识,却又仿佛完全陌生,他不是澹台!那么他是谁?
此刻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我正要开口发问,他一张俊脸倏然间扭曲起来,分外可怕,转眼竟变成了大漠狼王那张丑脸。
我大吃一惊,转头就跑,身后他紧追不舍。
“救命啊,救命”我大叫出声,猛然惊醒,才知是南柯一梦,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此时天还没亮,喜宝已经奔进来,一迭连声地问:“姑娘做噩梦了吗?”
我点头,苦恼地叹口气。最近不知为何,老是做这样相同的梦,梦里的这个人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依稀相识,其实又全然陌生。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入我梦来?
喜宝端来一碗参茶给我喝下,道:“压压惊。姑娘可知道,出大事了?”
我吓一跳:“怎么了?”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
喜宝笑道:“姑娘莫慌。今夜殿下带了阿二去靖国皇宫,说是遇上硬爪子了。奇怪的是好像他们知道殿下要去,早就等在那里设了埋伏。其中一个厉害的还使毒,阿二护主心切,不小心给毒粉进了眼睛,一双招子要废了。”
“竟有这等事?”我奇道。
喜宝续道:“幸得殿下宫里的朋友派人相助,殿下才能带了阿二全身而退。”
我道:“殿下也太大意了,万一他宫里朋友的手下被捉住,岂不是要泄露了他的行藏?”
“好像都逃脱了,并无受伤被捉的。”喜宝道。
我暗暗松口气:“这还差不多。阿二功夫那么好,难道就此废了?“
喜宝摇头:“殿下已经让阿大去请老鬼神医了,说不定能保住阿二的眼睛呢。”
“老鬼神医?这个称呼倒挺新鲜。”我笑道。
喜宝也笑了:“他是我们封国第一名医,医术出神入化,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呢。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道:“那怎么起了这么个绰号?”
喜宝撇撇嘴:“他医术是很高明,但为人就不怎么样啦。为老不尊,好色嗜赌,骗吃骗喝,咱们这些年轻女孩子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因此很多人当面尊他一声神医,背后便都叫他老鬼咯。”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咱们瞧瞧去。”
喜宝阻拦我:“姑娘怕见血,还是别去吧。”
我摇头:“阿二也算是忠心护主。若没有他,今日只怕中毒的便是殿下了。不怕,咱们说什么也得去瞧瞧啊。”
喜宝无奈,只得跟我出来。
前厅灯火通明,远远瞧见澹台正在门口打转,一个黑胡子中年人站在他身旁,想必便是那位老鬼神医了。
我和喜宝正要走进去,脚步声响,阿大匆匆奔进来,肩上扛了一人。我一惊,连忙拉喜宝藏身在一棵树后,探头远望。
阿大进得厅内,将肩上扛着的那人“腾”的一下扔在地上,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澹台瞧了一眼,突然喝道:“阿大,你也太不长脑子了,怎能将寻常百姓捉了来?若是惊动了官府,岂非惹来无穷的祸患?咱们此次来靖都,乃是秘密行事,岂可因小失大,泄露行藏?”
这人果然聪明,考虑问题周详。只不知他捉人来做什么?
阿大一听,赶忙跪地行礼:“属下该死!这就送他回去。只是阿二他危在旦夕,要到哪里去找人呢?请殿下明示。”
澹台略一沉吟,道:“前日你不是说咱们有一名手下办事不力,还想着怎么处置他呢。”
他没有说下去,阿大已经欣喜地起身领命,复又扛了地下那人大步流星地跑了。
黎明时分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我躲在树后,只觉得冷风嗖嗖,不禁微微打个寒战,却不敢稍动,唯恐惊动厅内的人。
阿大脚程奇快,不多时他便又带了个人进来,只不过这次这人是自己跟着走来的,想来就是他们的属下。
来人一进厅内便跪地叩头,口称:“见过七皇子殿下千岁。”
澹台哼了一声,道:“你可知此番本王叫你来所为何事?”
来人惶恐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澹台一阵冷笑,道:“你入我门也非一日,自应晓得本王的规矩。忘了告诉你,这蚀心腐骨散的解药,调制起来极为不易,普天下也只一枚。不信你可以问问聂神医。”
原来老鬼神医姓聂。那人眼睛望向聂神医,聂神医捻须大笑:“正是如此!”
澹台续道:“你想本王能将那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你么?“
那人登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澹台两眼望天,冷哼道:“眼下聂神医需要活人的眼珠给阿二换上,左右是个死,你倒不如做做好事。”
他此言一出,我一颗心立时像被一只手揪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澹台自称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残忍自私,令人发指。
那人竟无半点要反抗的意思,只喃喃道:“殿下何不先教属下心甘情愿地献出眼珠,再说没有解药呢?也许属下还有个念想。”
澹台大笑几声,道:“本王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做那等欺瞒哄骗下三滥之事。”
那人语声忽转凄厉:“你明知我逃不掉的,却来说这些便宜话。”自地上一跃而起,向澹台扑去,打算做困兽犹斗,博命一击。
阿大眼疾手快,一出手便点了那人几处要穴,他重新跌落在地。
澹台道:“顺便点了他哑穴,以免叫起来不好听。”阿大应声照做。
澹台转头向聂神医道:“动手吧。”聂神医领命,伸出两指。“噗”一声,鲜血四溅,已将那人两颗眼珠生生挖了出来,而那人果然连哼都哼不出一声。
我躲在树后,离得那么远,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是扑鼻而来,只得拼力捂住嘴。
只听聂神医道:“现下眼珠是有了,还需些许青壮年男子的鲜血做药引。”
阿大自告奋勇地捋起袖子:“就取属下的的血吧。”
聂神医看他一眼满脸的络腮胡子、条条道道的皱纹,便开始蹙眉沉吟。
澹台突然自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剑,往自己左臂上一划,登时血流如注。聂神医更不答话,拿一只小碗来接血。
我再也忍不住,一张嘴便吐开了。
厅内几人耳目都是极为灵敏,眨眼间都到了我面前。
喜宝轻拍我背脊,澹台则瞪她一眼:“谁教你带姑娘来这里的?”
我止了呕吐,直起身子,冷冷地道:“不关她事,是我自己要来的。”说着连正眼也不愿看他,漠然地转身离开。
澹台心知肚明,竟不追来,只愣在当地,默默地瞧着我背影。左臂上鲜血未凝,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诚然,澹台对我实在是好。然而他残忍嗜血,视人命如草芥,甚至喜欢自残,他简直非人!即使他风华绝代、才华出众、聪明绝世,他也更加不配称作神。他是魔,地地道道的妖魔!
就算他待我再好,想着每日要与这样一个魔头厮守,我就不寒而栗。相信时日不久我也会成魔,至少成邪!
不,我绝不要成为邪魔,我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我心下气苦,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看看天色大亮,我就要出门。
喜宝拦住我相劝:“姑娘,殿下吩咐过,不能随便出门的。”
我推开她:“别拦着我,我出去透透气就回来。”
喜宝还要再说,身后澹台的声音响起:“由她去吧,你跟去服侍姑娘。”
我听在耳中,头也不回地奔出大门,喜宝疾步跟上。
晨雾蒙蒙,街上行人稀少。大多店铺酒楼还没有开业,偶见几个摆地摊的,走街串巷叫卖的,不时吆喝两句。却也显得有气无力,大概是无人光顾,生意冷清的缘故。
我气冲冲地信步游走,像只无头苍蝇乱闯。身旁的喜宝却东张西望,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我不禁失笑:“满大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有什么好瞧?”
喜宝不无担忧地道:“奴婢不认路,要多看看,免得迷路,回不了家了。”
我没好气地道:“不回去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正说着呢,迎面过来一对中年夫妇。妇人一见我便叫嚷起来:“翠屏啊,你躲到哪里去了?自那日相见,便再无音讯,你可好啊?”
男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儿,妇人却显得格外精明,亲热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糊涂了:“我怎么又成了翠屏了?”
那妇人见我满脸疑惑,双手一拍,嘴一撇,嗔怪地道:“翠屏,咱们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贵人多忘事啦?”
“我,我。”我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喜宝来解围:“这位大婶,我家姑娘不叫翠屏,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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