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居然是麻木的。我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那洁白如玉的云朵上面,会否有仙子轻盈凝立?我死之后,也会化成一缕孤魂,站在那上面么?
思绪迷离,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
澹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蹲下身子背起我,快步下山。
夕阳就在我们身后,显得那般的落寞。
回到镇上的客栈,我倒头便睡了,头脑里反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澹台绝口不提回家的事,日日带着我去游山玩水,把这附近的名胜古迹看了个遍。
这日午后毒又发作,痛得我死去活来。吃了那丸药似乎也不大管用,依然心痛如割。
隔了不到三日,毒又反复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相隔时日一次比一次短。
我一张脸全无血色,整个人憔悴不堪。
“别再白费气力了,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啦。”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澹台抱住我,泪花纷飞如雨。
第四日天还没亮便醒来,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浑身无力,但全然没有心痛的感觉了。
恐惧绝望一下子攫住了我,我想:这莫非是回光返照?
澹台的脸居然也是惨白的,他是操碎了心,连日来一直没睡好的缘故吧。
他微笑提议:“咱们去看日出吧,到青冥峰去,那里的日出很美的。”
想想自己的时日无多,心里极为难过,于是点头同意。
上山的时候澹台还是背着我,只不过今日他显得异常吃力,与往常的健步如飞大不一样,仿若换了个人。
我虽感奇怪,却也没去多问。好在总算到了青冥峰顶,澹台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太阳还没出来,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紧接着那仙雾腾腾的云海便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愈来愈红,霞光满天。
我们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里,转眼一轮红日自云海里喷薄而出,放射出万丈光芒,分外刺目。
我情不自禁地闭了眼,轻轻地叹道:“好美啊!”
澹台忽然转过身来抱住我,低低地道:“能死在这里,于愿已足。若凤,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无论怎样,你要记着,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要替我好好地活着!”
“你说什么?”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澹台的双眼却红红的,盯住我看了良久。忽然一伸手点了我身上几处穴道,我登时动弹不得。
我不明所以,大叫:“澹台,你疯啦,干什么?”
澹台明月面向初升的太阳,微微笑了笑,一霎时整个人都像在发光,身上衣袂飘飘,似欲乘风而去。我看得呆了,这一刻心中竟充溢着仰慕膜拜。
澹台又向我道:“你身上的的毒已经全解啦。我也知会了赵烨,他即刻便到。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的,记住,是为我活!”
我愣住了:“你,是你换血给我?”他不答,只是笑。
“澹台”我大叫一声,“你为什么这么傻?”泪水在脸上横流,我想跳起来,苦于全身穴道被制,无法动弹。
澹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里,我低头一看,竟是那枚雕刻着青龙的玉玺。他淡淡笑道:“代我把这个还给赵烨,也算是物归原主。我皇兄志不在此,如今我要它来也没用。”
他又笑了笑,忽然问:“若凤,你说我澹台明月是不是这世上最英俊潇洒的男子?”
我已经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澹台出了一会神,转身看向那轮旭日,叹道:“真美!在你心目中,我澹台明月永远是英俊潇洒的,永远都是!”
他说着,说着,突然轻轻一跃,纵身跳下万丈深渊。白茫茫的云海转瞬便将他的身影吞没,那悬崖上仙雾缭绕,经久不散。
“澹台明月”空荡的山谷里久久回响着我的哭喊。
不经意转头,泪眼朦胧中,赵烨清俊的身影悄然而立,含情凝眸。
靖乾庆元年二月,帝龙驭宾天,举国哀恸。
三月,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这一年的春天姗姗来迟,但温暖朝阳的庭院里群芳吐蕊,梅花、水仙、迎春、海棠同时绽放,更有那洁白如玉的琼花,迎风起舞,异香阵阵。
身着杏色单衫的女子坐在花树下,风鬟雾鬓,眉目若画,正自笑吟吟地瞧着一对粉妆玉琢的小孩儿在院子里追逐嬉闹。
女孩儿跑在前面,男孩儿在后面追,笑声犹如银铃。
跑过女子身边,女子突然伸出右脚轻轻一勾,男孩儿扑地趴倒,咧嘴欲哭。
女子咯咯一笑,急忙拉起男孩儿,抱在怀里哄他:“乖,冬儿是男子汉,不哭不哭!”
男孩儿冬儿搂住她脖子,破涕为笑,叫一声:“娘亲!”
女孩儿跑过来羞他:“你是哥哥,还哭。”
女子笑道:“春歌,过来娘亲抱抱。”女孩儿春歌十分乖巧,过去倚在她怀里。
身形颀长、丰神俊美的男子过来笑嗔:“你都快是三个孩子的娘亲啦,怎的还这么顽皮?”说着眼神落在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女子俏脸微红,叫下人来带两个孩子去玩。
这女子正是安若凤,穿越过来的名字叫卓翠屏,男子却是那位已经龙驭宾天的皇帝赵烨。
原来去年那场宫变搞得人人自危,自此赵烨心灰意冷,不愿再理国事,传位于皇子陵庆,对外宣称自己驾崩,然后携了若凤并两个孩子来到这个叫做辰州的地方过起了隐居生活。
“又是一年春来到啊!”若凤仰头望着漫天飘飞的花絮,眼神迷离。
赵烨自背后抱住她,闻着她发上淡淡的清香,低低地道:“是啊,我们应该好好的珍惜,好好的活着。”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若凤突然发问。
同样的问题她问过赵煜、澹台明月,赵煜的回答是:“喜欢你的率性自然。”只有澹台淡然一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何须问为什么!”
天边飘过一朵洁白的云彩,若凤眯起眼睛,忽发奇想:如澹台明月那样的人物应该是位谪仙吧?他也许就站在那朵云彩上,正默默地俯视我们呢。
澹台啊澹台,你是我今生今世的痛,刻骨铭心,永难忘却!若凤闭了眼,心中默念。
一阵微风拂过,漫天的花雨,满院的花香。
赵烨将她搂得更紧,喃喃细语:“天涯海角,生死相依,生生世世,相伴相随。”
别梦依依到谢家,
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
犹为离人照落花。
多少事,欲说还休,爱恨情仇两相知。
下面是他们后一世的番外:
待的安若凤醒来之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少了赵烨那伟岸的身躯,红木床倒显得空旷了许多。
三月的清晨,依旧有些凉意。
抱着薄薄的锦被,安若凤坐在床上静静发呆。
想必依赵烨那高傲的性子,是决计容不得一个并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在威名远播的将军府内的。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送休书了。
也好,反正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便是遨游天地之间。一旦拿到休书,就立马带着霜儿,去浪迹天涯。
“叩,叩!”
“小姐,你起来了吗?”
一阵细微敲门声过后,霜儿熟悉的嗓音自房门外不轻不重的响起。
“进来吧!”
“是!”
房门推开,双手端着铜盆的霜儿微低着小脸,默默步入室内。
主仆十数年,安若凤只消一眼,便轻易觉察到了霜儿似是有心事。
似往常为待字闺中般,安若凤嘴角浮现浅浅笑意,语声轻快道:
“丫头,有心事?告诉我,我替你摆平。”
不敢正眼看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自家小姐,霜儿将铜盆轻轻放到桌上,沉默片刻,才抬起小脸,故作调皮的吐了吐小舌道:
“呵呵!小姐,你又被奴婢耍了吧。奴婢没事!”
“没事?没事为什么你的两只眼睛会红的跟兔子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新婚次日,便会被夫君休掉这样关乎女子名节的致命打击,安若凤都能泰然处之的接受,更何况其余的。
“小姐,都怪奴婢不好,要是在桃花坳的时候,奴婢拼死保护小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呜呜。”
无法再隐瞒的霜儿,泪如泉涌,跑到床边,抱着安若凤便失声痛哭起来。
“傻丫头,这一切都是我的命,又怎怪的了你。说吧,是不是赵烨已经对外宣布,将我休了!”
轻拍着霜儿起伏不定的背,安若凤柔声细语道。
“小姐?”
惊讶于安若凤的镇定,忘了哭泣的霜儿,离开安若凤的怀抱,睁着难以置信的双眸,愣愣道。
小姐的聪明,她自小便知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小姐知道即将被休,还能表现出如此的镇定。难道她就不怕在世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霜儿,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若是得了自由,定要带着你去见见那古书中的万般异域风情吗?”
霜儿内心的顾虑,安若凤自是晓得,只是她生性豁达,亦未将名节看的过于珍贵,至于往后外人的指指点点、流言蜚语更是会一笑置之。
“嗯?”
琢磨不透安若凤心思的霜儿,睁着迷离泪眼,略微回忆片刻,轻应道。
“若是赵烨休了我,我便可得到自由,届时带你遨游青山绿水间,岂不是美事?”
“可是,老爷怎么办?整个安府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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