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驳,还是不知道怎么驳斥?”朱棣沉声问道。
徐钦昂然道:“是不值一驳!他把家国放在一起说事,就是在混淆视听。各家之间,礼尚往来,亲朋走动。给多少礼物,都是有规矩的,哪有礼部这么干的……臣计算过,其中差值最大的一笔,超过了一千倍!外藩送来一些香料,沉香,珍珠……我们回赠丝绸五百匹、锅碗瓢盆,各种用具,足有万件,还有铁器,铜器,茶叶百担。臣着实想不通,这是谁家的亲戚,有这么大的脸?”
徐景昌在旁边听着,心中暗喜。自己这个堂兄战斗力不错,加油!
徐钦继续道:“臣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是外藩诸国仰慕国风物,他们就该想办法购买,而不是祈求施舍,这是藩国,还是要饭的?偏偏国还就予取予求,到底谁才是国,还有没有这种道理?”
宋礼道:“探花郎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藩国穷苦,物产匮乏,让他们过来购买,也拿不出钱……”
“等会儿。”徐景昌眉头一皱,急忙开口了,“宋尚书,伱又说到海外贫穷,我记得不久前郭资也是这么说,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海外没有钱财,买不起国的物产?”
宋礼大惊失色,他的脸迅速变白。
坏了!
果然,朱棣立刻怒色生起,冷哼道:“若是海外穷苦,蛮荒一片,没有产出,朕筹措下西洋的船队商货干什么?朕已经说过了,凡是这么讲的,就去海外,亲眼瞧瞧,到底是不是这样,然后回报给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宋尚书,你怎么想的?”
宋礼浑身巨震,完了,自己一句话说错,就要跟郭资作伴。
真是倒了血霉!
一把老骨头,往海外跑,还能回来吗?
宋礼无奈,只能缓缓跪下,“臣谨遵圣旨。”
朱棣也吸了口气,看了看他,“还好,没有昏过去。去海外的时候,多留心,仔细看。回头朕有重赏。”
还算不错,只要宋礼不出意外,能随着船队回来,不但能洗刷罪责,还能得到重用……只不过下西洋可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风高浪急,能不能回来,谁也不好说。
朱棣又看向了众臣,“朝贡往来,祸国殃民,断然不可取。但咱们又不能不和外国联系,你们有什么高见,都说出来吧。”
在场众人,尚且沉浸在宋礼被贬的震惊中,没有缓过来。
而且让他们想出不同于朝贡的模式,也着实为难他们了。
“启奏陛下,臣以为或许该弄清楚一件事。”徐景昌道。
“什么事?”
“就是海外诸国,需要大明的物产,到了什么程度……是可有可无,还是甘愿出重金购买?咱们也应该弄清楚,大明的物产,到底是什么价钱?”
徐景昌说完,看向了蹇义,笑道:“蹇天官,你可知道?”
蹇义眉头一皱,这问题属实难说,“我听说茶叶乃是中华独有,许多外藩若是没有茶叶供应,喝不茶,数月之后,就会染病死去。”
蹇天官也是道听途说,确实有些草原部落,他们以牛羊肉为主食,需要茶叶补充维生素,长时间不喝茶,确实会不舒服……但是要说染病死去,那就过了。
不过徐景昌也不想纠正蹇义,反而继续道:“蹇天官,既然如此,我们的茶叶应该卖多少钱?又或者,外藩夷商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来大明购买商货?”
蹇义眉头紧皱,“此事似乎应该问夏尚书,他执掌户部,理当清楚。”
皮球到了夏原吉的脚下,老夏心里头暗骂蹇义无耻,不过好在他和徐景昌已经联手,心里有数。
“陛下,臣以为大明所产丝绸,瓷器,皆是精美绝伦。蛮夷富户,皆以国风物为荣。不管多贵,他们都是愿意出钱的。过去咱们把宝贝当成泥巴卖,属实是吃亏不小。臣以为往后内外贸易,应该分开。”
朱棣一听,来了兴趣,“怎么分开?”
“就是夷商要买,他们需要指定的地方,也就是市舶司。而市舶司的价目,要和国内分开。这样才能卖出好价钱。”
朱棣连连点头,“不愧是理财能手,这个提议很好。”
赞叹之后,朱棣又看了看徐钦,笑道:“探花郎,你做得好文章,你看这么安排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徐钦浑身一震,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鼓舞一般,沉吟道:“启奏陛下,臣方才在想,因为孔夫子的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就要对待外藩如此大方,损害大明的利益,如此看来,只怕孔孟之道,也未必能拿来治国啊!”
好家伙,这个徐钦比徐景昌还大胆。
竟然直接攻击孔孟之道,只能说不愧是徐家人。
在场重臣无不打起精神,不能忍了,必须反击。
可就在这时候,徐景昌突然道:“徐探花,我看你说这话,也是没把书读好啊!”
徐钦悚然,“愿闻其详。”
徐景昌笑道:“孔夫子是讲夷夏之辨的,既然如此,华夷之间,算是朋友吗?如果不算,又何来有朋自远方来?”
徐钦恍然,“这么说,夫子被误读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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