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到后半夜,但一想到自己决定掺和进天下最最顶尖的三人之争中,仍然难以入睡,最后索性盘腿而坐,修炼起内功来。
及至天明,李秋水早早便至,将李逍遥带出城去。二人来到郊外一处庄子安顿下来。
李秋水说道:“以后,你便住在此处。”李逍遥自无不可。李秋水见他无意享受,便说道:“你虽醉心于武学,却也不必过于苛待自己,我逍遥派武学天下无双,只要天资卓绝之辈,便是随便学上一样两样,便可恃之横行天下。你这般精修苦学,却是失了我逍遥真意。”
李逍遥叹道:“时不我待啊,我八岁学剑,待到十岁时,便想创出一门剑法,破尽天下武学。如今十余年过去,虽有师父助我,但也仅仅完成了总纲剑诀,至于其他,此刻尚且只有只言片语,远远不曾登堂入室。”
李秋水放声大笑,许久后才收住笑声,说道:“好一个‘破尽天下武学’,不愧是我逍遥门下,没想到你存的是这个心思。你师父最是恬淡无争,难为她居然肯跟着陪你胡闹。”
李逍遥问道:“师父也说我是胡闹,却又尽力助我,但有所问,无不尽心尽力为我解惑。师伯,我这剑法,到底是异想天开,水中之月,还是另辟蹊径,定能成功?”
李秋水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略有迟疑,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我逍遥派武学,乃玄门正宗。凡我门下弟子,但有所想,必有所成。你的武学路子,虽然看着离经叛道,却绝无问题,必能成功。哼哼,好一个‘料敌机先,后发先至’,说起来,你这路剑法竟是我的克星。”
李逍遥苦笑一声:“师伯武功,穷极变化之能,弟子竭尽全力,也无法看破师伯妙招,这‘料敌机先’已然丢了一半了。弟子自认往日里在‘凌波微步’上也下过一番苦功,但昨日见了师伯出招之时,在方寸之间,亦能闪转腾挪,弟子尚未出剑,师伯身形已变,弟子‘后发’是真,‘先至’却是提也别提了。”
李秋水一生中,除了无崖子相伴数年,内心美满幸福,其余时间,都在与人争风吃醋,从未有过认真教导弟子传人的时候。此番对李逍遥,虽然是碍于妹妹托付,但也有了“得良才而教”的快乐。
她教得兴起,虽然依旧嘴毒,但武学见地却非李逍遥现在所能望其项背。只听她说道:“哼,你才练了几年的功夫?况且我逍遥派传人,非天资卓绝者,便是穷极一生,也难入门楣。门中惊才绝艳之辈,多如星辰。有些人在你这个年纪,不但武功卓绝,便是医卜星象,奇门八卦,也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你到了二十来岁,才能悟出一门剑法,又算得什么?”
她一时嘴快,不意间想起了无崖子。心中又添烦躁。便狠狠的瞪了李逍遥一眼。
直看的李逍遥莫名其妙,这才接着说道:“你这剑法的根本路子,与剑理相合,是以,虽不见其全貌,但就凭你这总纲剑诀,也可断定必能成就一门天下无双的剑法。但你的武功路子因此也与众不同,已然不是我逍遥武学了。即便是你师父,也无法助你成功,你走的这条道路,只能你自己披荆斩棘,开创前路。这便是我们说你胡闹的原因。”
李逍遥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师父与师伯,是觉得弟子天资不足,难以为继?”
李秋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事来,哈哈大笑,用手指点了点李逍遥说道:“你在剑法一道上,确实天资不凡,即便是比起你几位师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见识嘛……呵呵。”
她笑了几笑,见李逍遥垂头丧气,便笑得更加大声,过得片刻,才接着说道:“此刻你这剑法,已有了总纲剑诀,便好似水坝已经建好,其余招式不过就是在水坝中储水而已。若是其他的武功,便是再复杂些,十套百套剑法也创出来了,但你居然有着破尽天下武学的野心。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李逍遥脸色一垮。喃喃说道:“弟子本以为,是自己天资不够,还想着将来收个剑道天资比弟子更胜十倍百倍的徒弟,等他慢慢完善这门剑法呢。”
李秋水一愣,“噗呲”一声,又笑了起来。说道:“你能想到‘人力有时穷’的道理,当真不错,你这也算是个碰运气的法子。只是你却不想想,天下武学,浩如烟海,光见识一番都要穷极几代人的努力尚不可得。你自己想要破尽天下武学,凭你现在达到的‘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倒也不过是二十年水磨功夫罢了。但你却妄想创出一套固定的剑法招式,这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李逍遥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闪过。一时间呆立当场。他自学剑以来,自觉不论多难的剑法,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十之七八,师父也夸赞他剑道资质,百年难遇。是以,他一直将未来的那位“剑魔”当做平生唯一对手。
此刻,却是连天下间,武学境界最高的四人之一,都不看好他。难道说,他这位逍遥派官方认证资质最高的剑术天才,也远远不及那位“剑魔”?想到此处,竟然心中杂念丛生,呆立当场。他心中思绪万分,内力随之在体内翻腾不已,好在他所学内功,乃是玄门神功,最是讲究中正平和,修身养性。否则,心魔丛生之下,便是有十个李逍遥,也都得内力反噬,天火焚心而亡了。
李秋水见他脸色忽青忽红,心中大奇,暗暗想道:“这……这是所知障?他才多大年纪?师兄也是在三十五岁时才……”
天资卓绝之辈,往往自负,若是遇到违背自身所想所知之事,则较之于旁人更容易钻入牛角尖中。李秋水在逍遥派,见惯了这等事,此番旧事重温,心头倒别有一番温柔。
她运起内力,以“搜魂传音大法”的法门,缓缓说道:“傻小子,你这门惊才绝艳的剑法,岂是凡人凭借天资便可强求的?你既明己道,勇往直前便是,至于成与不成,皆由天定。万事不萦于怀,方为逍遥真意。你仔细想想,你师傅赐你‘逍遥’之名,是在此事之前,还是在此事之后?”
此刻李逍遥,心中念头丛生,迷雾萦绕,这声音,穿透层层迷雾,直达心底。他猛然间回想起师父听他自创剑法时,眼底的深深忧色,又想起师父不顾自己反对,为自己赐名“逍遥”时的欲言又止。福至心灵之下,右手不知觉的一抓,握住了手边的玄铁剑。只觉得一道凉意,自长剑传来。
李逍遥十余年来,但凡手持长剑,便坚信天下之大,自己尽可一去。自从换用了这玄铁剑,更是如虎添翼,自忖连伊拉克也可去得。
此时得李秋水当头棒喝,更兼玄铁剑在手,胸中万念俱灭,唯有一缕剑心,虽如风中烛火,却坚韧无比,亘古难灭。
他胸中块垒尽去,不由得尽情长啸,声震四野。
过了顿饭的功夫,李逍遥逐渐清明,抬头见李秋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即跪拜于地,说道:“弟子谢师伯解惑之恩。”
李秋水摆摆手,说道:“你剑心坚韧,便是没我相助,也总能过这一关的,我不过是恰逢其会,锦上添花罢了。”
她站起身来,绕着李逍遥边转边看,口中“啧啧”声不断。直瞧得李逍遥头皮发麻。
李秋水说道:“小子,如何?想明白了?”
李逍遥点头,说道:“师伯,弟子想明白了,武道一途,怎可瞻前顾后,左右摇摆?既然你与师父,都说我所走的路子没错,那我就直直的走下去便是,即便我有生之年,难攀顶峰,也必会有徒弟继承我的道路,继续探索下去。”
李秋水笑道:“那若是你的徒弟也走不到顶峰呢?”
李逍遥此刻念头通达,哈哈一笑,说道:“徒弟又会收徒孙,徒孙又会收徒弟,徒弟徒孙,无穷匮也。若后世子孙,真的使我这门剑法传承断绝,那也不过是上天不允许世间有这样一门天下无敌的剑法罢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对着李秋水说道:“不过,正所谓事在人为,弟子亦当勇猛精进,有所建树。”
李秋水伸手敲了敲楼下狗头,点头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先破尽我的武功招数了?”
李逍遥打蛇随棍上,连忙说道:“弟子不敢,只求师伯大发慈悲,指点迷津!”
从这一日起,李秋水便每日前来,指点李逍遥武功。她“小无相功”无色无相,天下间任何一门武功,在她手中催发,都威力十足。再加上数十年收集整理,天下间真是少有她不会的武功。
李秋水从兵器开始,先易后难,两个月内换了百余种剑法,与李逍遥交手喂招。李逍遥本身便是剑术高手,此刻便像与百余名各派高手比剑。在两个月中,将各派剑法去芜存菁,以自己的剑理两相映照,终于初创了一路专门克制用剑高手的招数。
李逍遥与李秋水共议之下,将其名为:
“破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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