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以“小无相功”与李逍遥交手喂招,竟是用了整整两个多月时间,变换了百余门剑法,才使得李逍遥草草初创了一路克制用剑高手的“破剑式”。
李逍遥见“破剑式”进展顺利,连连点头,深感如此下去,也许只需个一百几十年,这门剑法就能有所成就,一时间大感欣慰。
然而他在慢慢完善这“破剑式”之时,李秋水却已然连续数日不曾来了。
初时他沉迷与剑法之中,物我两忘,却也未曾在意。但过了半月有余,仍然不得李秋水分毫讯息。
李逍遥心中纳罕,虽说此生中,杏子林之事已然重写,但是天山童姥六七十年前受伤之事,却不可能有所改变。现在秋高气爽,怎么看都还没到天山童姥重修那神异无比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神功”之时,李秋水虽然神功无敌,但较之没有变小的天山童姥,毕竟略逊半筹,莫非她居然敢在此时前往缥缈峰?
李逍遥初时,对李秋水与天山童姥,只有记忆中的种种偏激纠缠,心中对她二人惨剧甚是同情,若让他骂骂渣男无崖子,李逍遥义无反顾,若是让他对这两位心眼极小,又疑似精神有恙的大高手,心生亲近之情,却是敬谢不敏。
李秋水当年被无崖子所负,连女儿都惨遭迁怒。是以李秋水真的对自己这便宜师侄敷衍一番,也份属当然。然而,李秋水这几个月来,待李逍遥如同子侄,一边将自己数十年的武学见地不厌其烦的细细讲解,一边又为他一门异想天开的剑法尽心竭力,连自身的功夫,都有所耽搁。其中虽说有师父遗泽之故,但人非草木,李逍遥两世为人,也做不到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李逍遥担忧天山童姥来寻李秋水麻烦,换上一身黑衣劲装,抱着玄铁剑,凝神静养,养精蓄锐。待得天色已晚,自己全身内力丰沛,精、气、神已达巅峰之时,展开身形,疾行入城。他入皇宫已然三番,熟门熟路之下,毫不停顿,直直的潜入皇宫,四处搜寻。
西夏立国时间不长,又份属蛮夷,这皇宫,便不如汉家天子居所般端庄大气,巍峨庄严。因此西夏皇宫的布局,不免有些曲折蜿蜒。李逍遥在皇宫中兜兜转转,一无所获。他心中略感急躁,腾空而起,于屋顶上疾奔起来。一时半刻,便已将整个皇宫都走了一遍,然而李秋水踪迹渺渺,形影全无。
李逍遥气闷,恨不得以内力长啸,又怕惊扰了天山童姥。只得耐住性子,继续寻找。及至三更时分,仍然一无所获。
他向着天山方向看了过去,只觉得黑压压一片夜色,就好似一块巨幕,压在身上,令自己手不能动,足不能行,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李逍遥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人情债,最难还啊。”接着便离开西夏皇宫。向着浓浓夜色中走去。
却说那赫连铁树,自那日被李逍遥堵在了衙门正堂之上,见李逍遥大摇大摆离去。当即便大病一场,告假在家养病。他在家中心惊肉跳的等了一个月,并未听到有人闯入皇宫的消息。心中大感失落,日日在家中指天画地,狠狠咒骂煞星。
待得在家中又将养了一个月,这“病”是无论如何也须得好了。这几日,每每夜间,赫连铁树便在家中大宴宾客,招待笼络从各处招来的武功高手。只为收拾人心,以求东山再起。
赫连铁树高坐主位,看着大厅之中坐着五人。左手边三人穿着相同的麻衣,胸口皆绣着一只黑鹰,高鼻深目,一眼看去绝非中土人士。其中居于首位的乃是一位老者,身材高大,一头白发,却不显老态。另外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虽形容奇特,但面相庄严,端坐于座上,呼吸平顺,目含精光,原是身负精深内功之辈。
在赫连铁树右手边,则坐着两名自中原而来的高手,上首一人四十来岁,赤面短须,面目英俊,举止潇洒。下首一名道人,也有三十多岁,形容愁苦,一张天生的哭丧脸。他二人只当自己千里来投,又有一身惊人武功,自能得西夏权贵赏识。到时候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这才不负自己数十年苦修。
来到西夏前几日,确如自己所想,这西夏的“征东大将军”礼贤下士,折节下交,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自己也能凭借着一身武功,稳稳居于案首。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两日前,从西域来了三人,自称是来自波斯鹰巢山。这几个蛮夷武功却是不凡,双方明争暗斗,比试了数次,居然平分秋色,不相伯仲。
因此,自这之后,每逢饮宴,中原武林二人,必然与这波斯三人,分庭抗礼而坐。赫连铁树闻之,却毫不在意,反而每次饮宴都叫下人将双方坐席,分置自己左右,显然是乐见其成。
待酒过三巡,赫连铁树对左手那胡人老者点头示意,说道:“霍山先生不远万里,自波斯而来,助我一臂之力,鄙人荣幸之至。不过先生想在我大夏传教,此事非同小可,鄙人昨日已经向皇帝陛下上书,依我见,不日宫中便会传出旨意。”
那霍山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老夫创立明教,只为怜悯世人,普度众生。此番来到贵国,见贵国国富民强,政治清明,心中甚是欢喜,便想在贵国传教,其中并无私心,还请将军多多美言。”
他又看向自己身旁的两名胡人,说道:“本教的‘智慧宝树王’与‘镇恶宝树王’,追随老夫多年,武功高强,此番随老夫一同东行传教,自当为传教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将军有何差遣,便说无妨。”
他虽然学得汉话,但终究胡人,说话间极是自夸之言,这在胡人中本是正常,但对面两名中原武士听在耳中,却是分外刺耳。
只见那道人说道:“公孙兄,霍老师所谓的‘武功高强’,莫不是指那什么智慧宝树王前日与你比试,腰带被你一剑挑断时,伸手提裤,迅捷无比,我等一见,自愧不如,大叫‘佩服,佩服!’?”话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公孙兄”,微微一笑,下颌轻点,虽不说话,却是极为受用。对面霍山眼神一沉,阴阳怪气的说道:“不错,玄冥道长所言极是,昨日我与阁下切磋是,不小心将阁下踢倒在地,阁下纵身而起时,比我这位好朋友可是要慢得多了。”
那道人见他出言相讽,却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在将军面前演武,只为比试切磋,为搏将军一笑尔,霍山老师武功确实适合切磋,在下不如多矣。”
赫连铁树见他二人越说越僵,怕他们又动起手来,咳嗽一声,正想劝解。却只见管家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将军,祸事了,祸事了,那人打上门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赫连铁树心思一转,双腿立时软了,只得端坐不动,问道:“你且说清楚,可是那人又来了?”
官家满头大汗,哆哆嗦嗦说道:“将军明…明…明见万里,就…就是那人。”他此刻说话结结巴巴,仍然不忘忠仆本分,将马屁奉上。就是不知他这番马屁耽误了大将军逃命良机,大将军会不会奖励他钢刀一把,恩泽全家。
赫连铁树此刻只觉得双腿微微哆嗦,他奋力一撑,双腿终于使上劲来,正要命人备齐强弓硬弩,铁甲大盾,护送自己去后院密室中“更衣”,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厅门口响起:
“老赫,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赫连铁树左右看去,见五位高人并未露出惧色,顿时心中一松。重新稳坐席中。面色淡然,冷哼一声,说道:“李逍遥,你还敢来?今日此地群众汇集,定要你来得走不得。”
李逍遥瞪大双眼,奇道:“老赫,你莫非见到梁静茹了?”
赫连铁树大怒,吼道:“本将军复姓赫连!李逍遥,你欺人太甚!”
那霍山手下的智慧宝树王听不懂汉话,并不知道李逍遥与赫连铁树说了什么,但此刻赫连铁树发怒却是明白的。他奋而起身,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李逍遥对赫连铁树说道:“老赫,这便是你的勇气么?”
智慧宝树王见李逍遥看也不看自己,一怒之下,就要出手,却被那霍山用波斯语大声呵斥了几句,便心有不甘的坐下了。
那位“公孙兄”本是隐居山林中人,并不认识李逍遥。他此刻见波斯胡人不敢出头,便起了出头的心思。站起来说道:“这位李公子,赫连将军乃是国朝大将,怎可轻易折辱?”
他见这年轻人对赫连铁树毫不客气,又姓李,这李乃是西夏国姓,是以只当李逍遥是皇亲国戚,这番话,放到朝堂之上,也能混一个“忠直”之名,却不曾想到,此“李”非彼“李”。一句话,便惹了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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