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所谓的上级监察机关,实际上就是自己的奴才,所以对于今日杀人之事,陆炳一点也没放心上。
他洋洋得意的拍着桌上那厚厚的十几本账册,一脸不屑的说道:“接下来我开始点名,我点到名字的,我希望你们现在就当着众位兄弟的面,写下致仕申请,告病致仕。另外三日内,把该还给卫里的银子还回来,再然后带着你们自己全家离开京师,去外地当个富家翁吧!”
“当然喽,如果有谁认为是我陆炳冤枉了你,那你也可以往上告。放心告,我陆炳当着众位兄弟的面保证,绝不拦着。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言尽于此,接下来开始点名。”
说完这些话,陆炳开始翻账册,对着账册上的名字和数字,他冷冷的说道:“佥事洪青辉,一万一千八百五十四两;镇抚杨启富九千五百四十九两;东城千户石洪波七千三百二十二两;通州千户钱鸣七千二百六十六两;百户陈庆力二千九百四十四两…………。”
陆炳一连报了十三个名字,最小的官是从六品的试百户,最少贪污的银子也在千两以上。而当年朱元璋规定的大明王法,可是官员贪污六十两以上,就可以判死刑的。所以被陆炳报到名字的人,他们无不是赶紧的出来,老老实实的跪伏在陆炳面前。
念完所有的名字和数字,陆炳脚下此时已是呼啦啦的跪了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跪的姿式,全都是五体投地。并且没有一个人求饶,更没有一个人喊冤的。
毕竟作为专业整人的特务,这十三个人,他们太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被指挥使大人点名了。求饶没意义,喊冤更是把自已一家老小往火坑里推,就像现在还挺在地上的那个从三品指挥同知苏显虢一样。
所以这十三个人现在只是静静的跪在陆炳的脚下,他们心里此刻都在那儿暗骂自己蠢,看走眼,把一只老虎看成猫了。
既然是自己认为人家领导年轻好说话,就站错了队,那现在也没啥好说的了,认赌服输吧!于是这十三个人现在全都一句话不说,五体投地跪那儿,向领导表示自己认栽服软,求放过。
看着这十三个人这么识时务,陆炳很满意,得意的端起桌上的茶,呡了一小口,然后他就向自己的一个心腹,打了一个眼色。
而这个心腹一收到陆炳的信号,他马上也是秒懂,对着自己身后的几个锦衣校尉就是一挥手。然后这几个锦衣校尉,就端上来了一盘盘的笔墨纸砚。
等这十三个人写完自已告病致仕的申请,陆炳当场就批了。然后陆炳站起来,对着大堂内外的一众锦衣卫,高声的宣布道:“各位兄弟,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希望你们以后要记住,咱这锦衣卫的指挥使他姓陆。”
说完这话,陆炳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身就走。而陆炳这话一岀口,锦衣卫的特务们,也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陆炳今天搞这么多事,他的意图就是在宣誓主权,消灭不服。这一点做特务工作的锦衣卫们,都看的明白。所以他们刚才也一直提着心,怕陆炳这次会搞株连,搞斩草除根,到时这火会烧到他们的头上。
现在好了,陆炳说这事到此为止,那也就是说陆炳这次宣誓主权,也就是个杀鸡儆猴。杀鸡的目的是为了让猴子们认清形势,端正态度,是为了团结猴子,不是要杀猴子。
于是在知道自已只要识时务,就不会被清洗后,锦衣卫的特务们也都放心了。当陆炳转身离开时,他们也都齐齐跪下,高呼口号,向陆炳表示着自己的臣服。
手下人的齐声称颂,让离开的陆炳很满意,他知道以后在锦衣卫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他陆炳就是绝对的权威,是再也不会有人敢不怕他了。
得意的同时,陆炳也想起了那个很有意思的南直隶解元王德。这招站在道德法律的至高点,恩威并施,实在是太高明了。既清除了异已,又不至于让自己给手下一个刻薄寡恩的不好印象,从而失了人心。
高,真的是高,想着这些得意事,陆炳骑马来到了西苑门口。
至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嘉靖帝差点被杨金英等十几个宫女,用黄丝带勒死后。嘉靖帝就对皇帝专属的住所乾清宫,有了心理阴影。这以后他就搬来了宫外的西苑居住,直到他死。
而随着嘉靖帝搬来西苑,朝廷的主要首脑们,也把他们的办公室搬来了西苑,从此在西苑办公。这也就是说,从嘉靖二十一年开始,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嘉靖帝驾崩。在这二十四年的时间里,大明王朝的权力中杻不是紫禁城,而是西苑。
来到这个大明王朝的权力中心,陆炳很聪明的在门口就下了马,自己步行进去。
说实在的,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陆炳的聪明了。其实凭陆炳的职位和他与嘉靖帝的关系,嘉靖帝是赏了他西苑骑马的。就像嘉靖帝体衅那些内阁大学士,赏了他们可以在西苑内坐滑杆一样。
但陆炳很聪明,他深知皇帝恩赏归恩赏,但臣子应该有臣子的分寸。就像你去别人家做客,人家让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好了,你还真把别人家当自己家啊!所以一个有脑子的人,他去别人家做客,不管主人家多客气,他都是会牢记自己客人的身份的。
平民之间相处尚且如此,君臣之间相处,那就更要注意这些细节了。就比如那些清宫剧里,大清皇帝经常会一高兴,就赏某个大臣紫禁城骑马,可你在哪部清宫剧里见过,真有哪个大臣敢在紫禁城里骑马的?
所以说,不管人家皇帝怎么样客气,你一个做臣子的得有臣子的分寸,不能登鼻子上脸。在这一点上,陆炳很清醒很有分寸,这也是他能长期受宠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态度方面的问题上,反面典型就是现在的大明首辅夏言了。两年后夏言被问斩,他的罪名之一就是在西苑内坐轿子,欺君。
皇帝体衅老臣,允许你在他家坐由一张椅子,两根竹杆做成的滑杆,由人抬着出入。你却要坐八台大轿在人家皇帝家里出入,你这啥意思?正宗的一个登鼻子上脸,真把皇帝家当他自己家,没把皇帝放眼里啊!
太狂了,所以夏言后来能成为嘉靖朝十四个首辅中,唯一一个被拉到菜市口开刀问斩的,这也是一种必然。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人生啊!
从夏言的无脑自以为是,就衬出了陆炳的聪明和知进退了。陆炳跟嘉靖帝是从小吃一口奶长大的正宗发小,可是自嘉靖帝当上皇帝后,他在就他和嘉靖帝两人的时候,才会跟以前在兴献王府里一样。
而在公共场合,在有外人的时候,陆炳他从来都是严格恪守臣子礼节,给足嘉靖帝面子的。就像现在,他跟嘉靖帝关系那么铁,嘉靖帝又准许他在西苑骑马,值守西苑的还是他的手下锦衣卫。可陆炳照样每次,还是很聪明的在西苑门口就下马,自已走着进去见嘉靖帝。
陆炳去见嘉靖帝,他挑的时间也很好,就是嘉靖帝每天刚吃完早饭,正有空闲的时候。
来到嘉靖帝居所门口,陆炳打赏了小太监一块碎银,让小太监去通报,他自己在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那个去通报的小太监和屋内的一众太监,包括司礼监佥事黄锦,也都一起出来了。
这也是老规矩了,嘉靖帝每次私下里召见陆炳的时候,那都是朋友之间很随便的。而那些帝王的随便,是不该奴才们看的,于是每次嘉靖帝私下里召见陆炳,这清场就成了第一道程序了。
司礼监佥事黄锦,他也是兴献王府里的老人,当年嘉靖帝还是兴献王世子时,黄锦就是嘉靖帝的伴读。所以黄锦他跟嘉靖帝的发小陆炳,两人都是从小陪在嘉靖帝身边的小伙伴,自然他们两人也是很熟的。于是黄锦一见到陆炳,就笑着说道:“快进去吧,别让皇爷等久了。”
“诶,好了,那黄哥您忙,我进去见皇上。”
“快去吧,快去吧!”
辞别黄锦,陆炳赶忙进屋去见嘉靖帝。而在陆炳进到屋里时,这嘉靖帝正葛优躺的瘫在他修道坐禅的圆台上。
陆炳看到嘉靖帝,忙很识时务的作势要跪下行礼。而陆炳那身子刚弯下,嘉靖帝就知道陆炳要干嘛了。于是嘉靖帝不耐烦的制止道:“行了,行了,天下人见着朕,都要跪,不差你一个。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没人的时候,不用那些虚礼,不用那些虚礼,可每次你都不听。二毛啊!小时候你就拜我做大哥,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大了,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二毛,这是小时候嘉靖帝给陆炳起的外号。当年小嘉靖被夫子管着读书,陆炳远远的在旁陪着。陆炳没有读书的天份,听着那些四书五经,就像在听催眠曲,于是就趴那儿睡着了。而当年的小嘉靖,在发现他的小伙伴陆炳睡着了后,他一时兴起就把书本卷成望远镜形状,偷看陆炳。这一看,土制望远镜里就是陆炳额头,当时翘起的两束头发。
于是从此小嘉靖就管陆炳叫“二毛”了,而嘉靖登基当皇上后,每次他再称陆炳为“二毛”,就表示他希望陆炳以朋友的身份跟他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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