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天郡官驿休憩了一日后,整支队伍便从渭水上游折返长安,这日行至金城县马嵬一带。
此地到处古柏参天,山川秀丽,听说有道教圣庭黄山宫坐落于附近,而队伍停留的这片地方是处平坦谷地,三面环山,唤作擘风谷,看那山坡上野枝盘错如席,他日春来必是风景郁然。
“殿下,前方再行十里有处驿馆,名叫马嵬驿。”有千牛卫朝寿王禀明。
“马嵬驿啊……”张不良讶然,这地方他熟悉啊,读过历史的谁人不知,十年后安禄山攻破长安,圣人就要西逃至此,还会在禁卫的哗变中不得不杀了杨玉环和杨国忠。
“怎么?”孁儿注意到了张不良的神色,以为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张不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看了眼后方。
在龙武军队伍的末尾有一辆囚车,里面关押的正是从阿不思营地逃走的杨五,凉王府那两位不愧是追踪高手,尤其是那独眼老头,号称北漠神行,凉王府的人都敬称一声盖爷。
盖爷俨然是军中老痞子,本想立了功讹一通张不良,毕竟要是被郡主知道帮了张不良,指不定要讨顿骂,可在听闻张不良救下齐烈之后,不光不和张不良计较了,更是勾肩搭背成了忘年交。
盖爷交心地问过一嘴张不良,为何好好地瀚海军队正,到了长安怎么变成了郡主口中的人渣?
张不良想解释,可盖爷说不重要,只要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烈被急送回长安救治了,这个杨五路上也不便用刑,只待回了内卫司后好好审审,那裴少卿说的不错,终于事不过三要揪出主谋了!
所有人在谷中休息,这里视野开阔,但对兵家来说却是个死地,毕竟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瓮。不过这里是关中,更是临近京畿重地,别说是敌兵,就连虎啸山林的山贼也罕见,何况当下可是大唐盛世!
元真从边上的山涧里装了些泉水回来,坐到张不良身边分了些给他喝,两人聊起了杨五。
“狼兄,若这杨五极为重要,我们要小心些。”元真担忧道。
“咱们有五百龙武两百千牛卫,这可都是圣人禁卫,谁胆子那么大敢来截杀?”张不良自信道。
“禁卫能唬住朝堂,可唬不住江湖草莽。”元真的担忧没有一丝松懈。
“七百禁卫不够看?”张不良显然对大唐的江湖不太了解,他已经接受了孁儿口中的妖,这些时日也见识了不少高手,可这是七百带甲的禁卫,难道还有一剑破千甲不成?
元真特别认真的点了点头,这让张不良犹为来了兴趣,好奇问道:“元七兄,这世上的高手有多厉害?”
元真凝目陷入思绪,仰慕道:“家师裴旻被称为大唐剑圣,在幽州军中时一剑可斩杀数百突厥人。”
“三五百还是八九百?”张不良本着科学求真的态度追问道。
元真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几息,仿佛正在根据师父的战力重新厮杀一遍,严谨说道:“若贼敌死战,五百怕是难逾。”
“那还好。”张不良自然不是对裴旻不敬,只是庆幸这个世界还是比较真实的。
元真感叹道:“狼兄可知李元霸,相传是高祖与妖女所生,此人乱阵中曾有杀敌近千的传说。”
“还真有李元霸这号人物?”张不良骇然不已,莫非是因为这样的出身,所以才在李唐的历史中被抹去了?后世才将其归为演义中的人物?
“当然这世上还是庸辈居多,譬如我。”元真言及于此脸上满是颓丧。
“愚剑不开啊。”张不良念起裴旻对元真的剑评。
元真苦笑,抬眼远眺望向长安方向,那座城里有他的唯一念想。
“元七兄,不曾拿起,何来放下?”张不良知元真受困于这个情字,他现在开导的也是关于这个情字,这书生的愚可不是天资的愚,不然怎么可能是大唐剑圣的弟子,而是太过婆婆妈妈。
元真听得这句话竟然入神入定似有所悟,可队伍最前的千牛卫突然发出喧闹声,已经看到人群在惊慌四散,张不良和元真急忙起身望去,正见一些人无辜栽倒。
“毒瘴!有毒瘴!”有人惊呼道。
这里是谷地,若真有毒瘴,一阵风灌进来就避无可避,同样在观望的孁儿却道:“这不是毒瘴,是有人放毒!”
“快往后撤!”身在队伍中间的李立登高下令。
走在前列的千牛卫已经遭殃,龙武军在中后段还有机会撤离,可眨眼间狂风呼啸而过,这股黄烟霎时笼罩所有人,只有队伍最后的一批龙武军撤了出来。
被推走的杨五在囚车里狂笑,可喉咙哑了笑地极难听,他骂道:“让你们动不动就麻翻我,这下让你们也尝尝滋味!”
他确实该有怒气,因为他正是被尉迟盖用麻药熏翻才被抓的,之后一路上被熏晕数回,一入夜又被熏晕,熏得他已经全身无力嗓子干哑,别说现在被关在囚笼内,就算放他跑也跑不出百步。
黄烟正在不断把人放倒,但有人已经急忙掩住口鼻。
张不良撕下袍布,赶忙道:“快撒尿在布上蒙住口鼻!”
孁儿在黄烟中两眼尽是嫌弃,元真拧开水壶倒在衣袖上,掩住口鼻后快速递给张不良,这让真准备撒尿的张不良十分尴尬。
他在元真和孁儿的注目下用水壶里的水浸湿了布条,然后堵在口鼻上,假装刚才什么也没说。
待下一股狂风灌进谷地,这些黄烟当即消散大半,可雪地上已经倒满了人,横七竖八,站着的不足半数。
那涅国圣女倒是在车厢中躲过一劫,她正在招呼寿王他们躲进去,凉王也顾不得礼节,直接把寿王和高静忠送入了车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不良暗骂一声,在前方的谷口,已经有陌生一骑出现。
黄烟散尽,李立收拢未被放倒的龙武军和千牛卫,命他们护住车厢和官员们,所有人开弓拔刀准备迎敌。
孁儿从马背上卸下巨剑,元真也从马上取来长剑,两人都背剑在身,站在了张不良两侧。
来人已经越来越近,跟那李辅国一样骑着白马,人也是白衣白狐儿领,穿的那是北朝的衣,煞白的脸冻死鬼模样,他的眼睛甚是奇异,白珠重瞳!一柄古朴黑剑扛在肩上,两手就这么挂在剑上,悠哉地催着马。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伸出长舌舔了舔上唇,赞叹道:“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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