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反问,怎么你不去救人这样的话,只支支吾吾,半晌不发一言。
忽然间,边上大桌上一人扭过头来,向贾珣笑道:“闻公子言辞犀利,发人深省,不如同饮几杯薄酒,也让咱们这些江湖漂泊之人请教一二。”
贾珣并不推辞,众人也让出个位置,一道坐下。
席间谈些天南地北趣事,又发些牢骚。
圣朝气象,倒是根深流长,到底是一些蠹虫可恶,黯淡了朗朗乾坤。
这在坐之人,皆商贾之家。诸如布行、典当行、家具陈设之类,不可胜记。
其中一个衣着朴素,却难掩贵气的公子哥引起了贾珣的注意。
席间有人问起,这人也不遮掩,直言是南北汇行的少东家,唤作魏谷,这家可是大财主。
贾珣好奇道:“如今竟连这银钞汇通的大买卖,也不好做了不成?”
魏谷叹气道:“不瞒兄弟说,还不是被宝钞害的,你说,收的是钞,兑的是钞,这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这新钞印得太多了,面值贬得厉害。”
“兑钞出来,客人就说了,这在你这儿存的时候,还能买两匹马,怎么换个地儿取出来,就只能买两只鸡了,这上哪儿说理去,咱也没讹人的钱,可也不能放自己的血啊,最终兑了些,还赔了些,一地鸡毛,成日里来闹的人都不少,正是为难着呢。”
一人道:“你们钱庄往日了挣了大钱,如今遇着事,出点血,又多大事了。”
魏谷也不辩驳,只是摇头而已。
贾珣又问:“既然宝钞变动这般大,白惹了争议,不如干脆不做宝钞,只汇兑金银如何?”
魏谷抬头看了眼贾珣,笑道:“兄弟这话,倒不算外行,咱们又不能印钱,赚点过手的费用,不过是些辛苦钱,自从朝廷无节制印钞,南北汇行便打算停了宝钞汇兑业务,谁知不过两天,便有宝钞提举司的人上门,说我们在破坏宝钞信力,若不恢复业务,便要以非议朝廷大政定罪。”
贾珣笑道:“这罪倒也没定错,朝廷的钱你敢不用,可不就是非议朝廷吗?”
魏谷道:“兄弟这话说得极是,因此家里也认识到了错,便恢复了这业务,这存钞的也学精了,票据不写存多少钞,一定要写上折银多少,方才肯依,你若不收,便去衙门告举你藐视钞法,藐视朝廷。”
贾珣道:“朝廷万没有依这般的道理。”
魏谷道:“朝廷自是不依的,但争端日多,口碑越发坏了,还有一件隐秘的事儿,我不说,你们定猜不着,如今用银子的人,太少了。”
贾珣听他说的奇怪,一人却先问:“哦,使银子的人,怎会少了,我可听说,海外流了不少银子回来。”
立刻有人反驳道:“海禁有些时候了,海外如何流银子回来。”
那人便冷笑一声,不言语了。
魏谷道:“我经手的生意不多,这其中的缘故,也是猜的。”
众人都静听着。
“一则钞值不稳,没人肯存着,越放得久,越成了废纸,流动就越频繁,二则嘛银子都流到那些极富贵的人家,又能花几个子儿出来,最后反留在地窖里跑老鼠,这权贵之家,买东西用不着这许多银子,只说一声,还怕他赖账不成,长此下去,市面上的银子,可不就少了。”
一人拍桌骂道:“我道如今怎么银子越来越不好挣了,原来都躺在那起子银库里睡大觉呢。”
“兄台,慎言慎言!”
一人冷笑道:“我观兄台家的银库,也不知多少银子在睡大觉呢。”
又一人劝解道:“不过闲话几句,何至于此。”
见此情状,贾珣便推有事,自告辞去了。
刚到大车车道那边,有兵士来回:“公子,打听清楚了,这些脚夫都是三河帮在管,抽八成。”
贾珣笑道:“你说,这三河帮孝敬官府几成呢?”
那亲卫道:“不止官府,淮北大营军头也有份子的,不止常州,从苏湖到青徐,沿着运河走,基本都这路数。”
贾珣大笑两声,自嘲道:“这伸张正义伸到自己家了,就先停了吧,话说,你知道得挺清楚的。”
那亲卫也不隐瞒,解释道:“前些时候随老爷南下时,一路上打听过一些。”
贾珣听说老爹打听这些,也不足奇了,调查研究用得挺通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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