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荣国府这边,丧事料理完毕,又将前事忘却,各自高乐不提。
一日,得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降旨,着贾政往临敬殿陛见。
众人不知何意,贾政急忙更衣入朝。
因这突然的一出,贾母等人皆惶惶不安,不时使人飞马报信。
不仅邢、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等媳妇,迎春姐妹等,薛姨妈闻信,也来了一处。
或焦虑的,或安慰,众人说说话,倒也去了些忧心。
过了许久,才有赖大等几个管家,跑进仪门报喜。
正是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这凤藻宫乃正宫之名。
太后、太妃、皇后所居之殿宇皆属凤藻宫,且领管六宫。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闻得这话,众人方才心神安定,接着便不免得意起来,各按品大妆,乘大轿入朝。
贾赦、贾珍等各换朝服,领着族中后生,侍奉贾母轿旁,同入宫去。
这边主人家虽去,荣宁二府中仆人丫鬟亦欢腾踊跃,好似自己也沾了多大光彩一般,言笑鼎沸之声不绝。
贾母入宫,拜见太后、太妃。
太后素不理宫务,唯好事佛,故贾家众人唯在佛堂外拜谢,不曾及面。
甄太妃见了贾母,却是及亲热的,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贾母知元春封妃,乃太妃之力,不免又好一阵感谢。
甄太妃或无意,又提起这原是贾珣给建议的,倒叫贾母摸不着头脑,好些时候才想明白,这贾珣是谁。
贾母只含糊道:“到底还是贾家人,念着呢。”
又续了好一阵旧情。
因这一档子事,方过去不久的丧礼已全无痕迹,两府皆张灯结彩,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且说贾琏料理完林如海丧事,将林家家财分割了一番。
思量后,将林黛玉母亲留下的嫁妆留了大部,待姑娘出嫁时傍身,除了金银珠玉器物之外,还有十万两的银票。
至于回了贾府之后如何安置,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这行将入都,便得了元春封妃的消息,更是昼夜兼程,急忙回府不提。
另有贾雨村同行入京,王子腾、贾枚都曾上本保举贾雨村,此来为候补京缺。
贾雨村因见了贾府今日声势,便不在打量去山东遭罪了,心里打定主意,抱定贾、王二家的山头,与荣国府连宗。
因家中近日事多,贾政也不有空,贾宝玉已许久不去学堂,闻得林黛玉将要回来,已盼了多时。
黛玉一边回了房,一边吩咐丫头将南方带回的一些纸笔物件分送给迎春姐妹、宝钗、宝玉等人。
宝玉见了黛玉,并不见许多悲伤之感,只略有些冷淡。宝玉只当是久了不见的缘故,将北静王所赠送的鹡鸰香串珠送与黛玉。
黛玉只看了宝玉一眼,也不去接,说:“王爷送宝二哥的,怎好又送人。”
宝玉闻言,却是大怔,痴呆道:“姑娘走这一回,连称呼都生分了,往日里的情分,竟都忘了吗?”
黛玉听他话里有话,恼道:“什么情分,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分!”
宝玉闻得这话,一时不知言语,憋着难受,有了气性儿,一下抓住胸口挂着的玉,便往地上砸。
黛玉见这副光景,也不哭了,便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
贾宝玉心里愈发张狂起来,又要捡起来再砸,谁知玉却被一只脚踩住了。
那宝玉本是混世魔王的性子,心气平和时,寻常丫鬟小厮都是极尊重的,心情暴躁时,哪怕是平日最亲近的人,也免不了打骂。
见人居然踩自己的玉,这玉自己砸可以,别人怎么能踩。
便骂道:“好你个没王法的东西,看我平日和气,便都得了意,连我的东西都敢踩住,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接着便听见一声威严的怒喝:“孽畜,你要教训谁!”
贾宝玉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就像耗子见了猫,哪里还有半点脾气,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贾政所以来,是因为贾琏回来时,送了一封贾枚的信来。
一则是叙说旧日的情谊,二则是林黛玉之事。
只道闻说这贾家的公子惯在内帏厮混,而黛玉又是将是自家媳妇,言下之意,贾政自然知道。作为老父亲,难免分享了一些教育孩子的经验。
贾政自觉有理,不见这贾珣小小年纪,已经是从五品的京官了,和自己这个工部员外郎一个级别,再看宝玉,气性更大了。
如今方至黛玉房外,便见这形景,其往日作风,可见一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便要打宝玉。
因这抱厦厅离贾母房并不远,因此很快惊动了贾母来,王夫人又一阵哭诉,只道一把年纪了,只这一个儿子,贾政见这般护着,哪里还打得下去。
唯独跟着过来的李纨,听着婆婆哭诉,不免想起过世的丈夫,心里一阵凄凉,但面如死灰,却不见波澜。
贾政虽不曾打了宝玉,但已下定了决心,要让宝玉搬出外间住,还要督促他学问。
这一阵才终究散将去。
因黛玉方回,便惹了这好一阵的闹腾,虽嘴上不说,总有些人心里埋怨。
若非黛玉也是老太太疼的,说不得一会子,流言便到处窜了。
紫鹃是知道些黛玉和贾珣的事,到何种程度却不甚详细。
因其本是荣国府的人,私心还是偏宝玉些的;又因伺候姑娘,也知姑娘的难处。
待众人散去后,紫鹃因道:“姑娘这样,到底激烈了些。”
黛玉也不看她,只道:“你若想伺候宝二爷去,便去吧,我会和老太太说。”
紫鹃道:“姑娘说哪里话,我自然是伺候姑娘,只这样闹,没得得罪人。”
黛玉道:“我得罪谁,又怎样闹?除了老太太,太太,谁又值得我得罪,若是老太太、太太亦不知我的心,也便罢了。总好过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这边迎春姊妹过来说话,紫鹃便不言语了,只给姑娘们倒茶。
姊妹们也别了时候,虽有刚才这事,众人只见怪不怪的,并不觉有异,自叙些别过情景。
荣禧堂。
贾政待旁人散去,方欲向贾母说明缘由。
却听贾母道:“你不用说,我已知了,如海有封信,给到我手上了。”
贾政道:“母亲既已知晓,儿子以为,还是让宝玉外头来,他也大了,该读些书才是。”
贾母骂道:“读什么书,你又读了什么书,你老子打你的时候,你反抗不得,如今就念着打宝玉,都死了干净了,你才如意。”
贾政却是有口难辩,毕竟他的官也是恩荫所得,的确非由科举之途。
贾政道:“玉儿到底许了人,且贾平汝乃二品高官,又新立功,正得宠之时,这贾珣也入了陛下眼,让他做了五品的知事,我观却是门好亲事,若因宝玉,引得人不满,平白树敌而已。”
贾母却道:“二品又如何,得宠又如何,我看你做了几天官,就忘了,这里是国公府。”
贾母撒了顿气,才平和道:“到底诗书礼仪之家,大姑娘在宫里,也是要些助力,便叫宝玉搬到外书房去住,白天还叫他进来,读那么多书作甚,跟你一样就好了?”
贾政到底是个有孝心的,不敢再逼母亲,只得唯唯答应而已。
贾政退下后,贾母独自坐在荣禧堂上,也是半忧半喜。
喜的是一个玉儿的事有了着落,她母亲也该放心了,也算是个好人家。
忧的是让两个玉儿亲上加亲的想法落了空。
这边鸳鸯见贾政离开,知道事已谈妥,才进入伺候老太太。
……
且说荣国府中,为庆贺元春封妃,大宴亲朋,接连许多天。
贾珣挑着黛玉回来后的日子,才来送上贺礼。
贾母因太妃所言,早留意了贾珣,又兼黛玉之事,自然别样留心了。
因此这日贾珣方到不久,便有小厮回报,贾母便叫请贾珣过去。
贾珣辞了席上的朋友,往荣禧堂去。
这些日子来往的诰命是极多的,有些也曾听过贾珣的名字,不免好奇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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