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客船抵达盖州,鱼贯而出的是一群书生打扮的来人。
他们的年纪有大有小,身份贵贱不一,但也有相似的地方,就是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本或两本绿壳的书册,明晃晃五个大字——原自然书行。
按照最初设计的五个大系,这些人里大都精于某个方面,有些是被书局请来的专才,有些只是慕学的学生。
虽很少有全才,但不乏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便是为了找到所谓‘新学’的始作俑者,贾珣。
因为人员较杂,不乏有门路的人,得了官府的消息,言贾珣已不在后方筹措物资,于月前已经赶往前线了。
消息传回会馆,众人又嘈杂起来。
前面打不打仗,这些人大多是不关心的,有心思学这些旁支杂学的,家里不可能没点本钱。
“贾生说了,万理之学,乃是‘科学’,数学不过是在表达科学罢了,因此当以科学为主,余为辅。”
“胡扯,万理繁杂,而数学统一之,可为首,以少御多,自古之道,当以数学为主。”
原来自然书局收集成书之后,也受到许多人欢迎。
大多本是仕宦之家,而科举之途到底难越,忽然有了新的倾注智力的地方,虽然还未成为主流,但依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而尊卑秩序作为传承数千年的体制,这种影响也蔓延到了学术界,也要分个高低,方有了这些争论。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身材还矮小的公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道:“百业以农为本,饱暖方得思考,当然是农学为第一,其余次之。”
“哪里来的泥腿子,回去种地才是你该做的事。”一人嗤笑道。
而这个矮个子的农学家身后,站出来一个壮汉,喝道:“你是哪家的,也敢和我家公子这样讲话。”
那人道:“那你又是哪家的,这么臭屁。”
那壮汉道:“听清楚了,我家公子便是荆国公长公子,陈拟卬,够不够臭屁了?”
方才喊话的人立刻噤声了。
陈拟卬道:“陈酿,不是叫你在外面别说我的身份吗?”
陈酿连认错,退到一边,好似忽然间隐没在人从中。
这时众人再看陈拟卬这个小矮个,也别样高大起来。
虽然荆国公的长公子爱种地很奇怪,但他喜欢,便不是一句泥腿子可以概括的了,往大了说,哀民生之多艰,往小了说,也是一样很有个性的爱好。
人的道德对贵人总是很宽容。
陈拟卬很谦虚道:“到底如何,还是看诸位各抒己见。”
一开始论当以科学为主的人率先道:“农乃百业之本,方才是吾浅薄了,陈公子之见,当最合贾生本意。”
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人愤然骂道:“科学之道,竟有如此无廉耻之人,鄙人羞于与汝等为伍,只从此一心向农,也为天下百姓尽我一点绵薄之力。”
“无耻,少了蛀虫蒙蔽,科学之道才会在我等努力下发扬光大。但我以为,农学也是科学,如何高产,如何育种,我也有些研究,若能和陈公子交流一二,也能学有补益。”
陈拟卬道:“没想到这小小会馆之中,居然有如此多志同道合之人,定寻吉日,与诸位同道共论农学,可不得推辞。”
“一定来!一定来!”
一时间,这位谦逊内向的荆国公世子,不得不应酬起来,不唯农学,凡自然书局所印之内容,都能侃侃而谈,甚至不乏一些新奇之论,引得人渍渍称奇。
不独崇敬其身份,更拜服其学问了。
虽然一路劳碌,一直到交了三更,众人方以不打扰公子休息为由,各自散去。
独自回了卧房,陈拟卬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唤人端水来。
吃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骂道:“没眼力的东西,不叫你就不做事了。”
又不耐烦地打发走了,他一向喜欢一个人呆,不喜欢房间里有人,因此缺了什么,也没人主动去添。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陈拟卬骂道:“哪个没眼力的,本大爷没喊人你就来,扰了大爷的思考,几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回头一看,却是陈酿。
陈拟卬道:“酿叔,是你,我还以为是那起子没眼力的糊涂蛋呢。”
陈酿无奈地摇摇头,道:“公子想同人讲学,这原是好事,但能不能别老是叫我来介绍公子身份,其实,你自己说,也没人不信的,谁敢冒充咱们家的主子。”
陈拟卬却煞有其事站起来,认真道:“酿叔,这自己说出来,多羞耻啊,还是你来说好。”
“我也挺羞耻的。”
“没事儿,你脸皮厚。”
陈酿怕自己忍不住揍他,只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便甩门去了。
陈拟卬也不以为意,心里暗道:我自己介绍,还怎么装必了,只好委屈你了。
又自得起来,原来自己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多人,没几个经得起拷问的对手,可惜这自然书局印书太慢了,还得我自己来取,希望这个贾怀玉不要让我失望了。
原来这陈拟卬虽然是长公子,却是公主所出的嫡子中最小的一个,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姐的驸马早亡,且请去了封号,如今出家做了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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