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文曜说的这些话,乃是直指利益害指出。
“于公,下官以为,兵部可以上奏陛下。”
“城外瓦剌散兵游勇还在侵扰百姓,京畿军民犹一日数惊,不少达官显贵的家人偷偷摸摸南下。”
“如此时局,该继续召勤王兵北上,以拱卫京畿重地。”
“对于京师攻防之战,朝廷当视为大胜,并且告捷四方。”
“如此人心自定,社稷安稳!”
吴宁不像项文曜一样热衷于权势,在见到于谦不愿意接项文曜的话后,吴宁岔开了话题。
吴宁的建议,是为了天下,也是为于谦着想。
只有京师大捷被天下人知道,才能震慑住蠢蠢欲动的阴谋家们。
“就在刚才,下官接到职方郎中的报告,说是岭南有人起兵谋反!”
吴宁之前就是兵部职方郎中,负责的就是军情往来传报,所以地方军情都会先经过吴宁的手。
“广州乱了?”
于谦大吃一惊。
如今的大明,犹如一座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于谦就好像一个缝缝补补的泥瓦匠。
东北方向的辽东,刚刚才被鞑靼大汗脱脱不花洗略一番。
北境的大同和宣府,更是在瓦剌的铁骑围困下,变得残破不堪,险些成为一座孤城。
西南方向,明军在王骥的带领下,才刚刚五争麗川之战,劳师动众数十万,使得国库为之一空。
东南方向,浙江,福建先后经过几次几次民变,十余万大军在东南诸省往来奔波,好不容易才把叛军给击溃。
现在广州又发生暴动,怎么能够让于谦不焦头烂额?
“本堂不管了!”
“也没心思管了!”
“些许跳梁小丑,本堂没时间搭理他们!”
于谦说的可不是广州暴动,而是说的以刘定之为首的清流对他的攻讦。
“你们两个也下去准备一下,一会就随本堂入宫面圣。”
“军国大事,必然呈报陛下知晓!”
于谦知道,广州不容有失。
……
“先生,依你之见,这朝野之中对朕之继位,究竟作何看法?”
朱祁钰这是在问仪鸣。
仪鸣之所以离了兵部,就是被朱祁钰召进了皇宫。
“陛下之于皇位,既非是嫡出,又非是长子。”
“太上皇尤在,东宫太子尤在。”
“所以朝野内外有很多人,认为这皇位本不该是陛下来坐。”
作为郕王长史出身,仪鸣在朱祁钰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仪鸣和朱祁钰之间的关系,既是君臣,也是师徒。
“不服者众?”
朱祁钰是知道古代的封建礼教之重,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是,居然有这么讲究尊卑有序。
“朕自监国以来,每日无不是兢兢业业,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瓦剌兵临城下之时,朕甘愿冒着飞箭走矢之危险,也要出城和将士们一起杀敌。”
“朕对于大明,不敢说有很多的功劳,然而朕自信绝没有半点愧对天下!”
朱祁钰双手陡然紧握,他只觉得很是愤怒。
朱祁镇不就是早生了两年,不就是有一个太后的母亲的吗?
朱祁镇害死了那么多人,差点让异族再入中原,差一点害得大明百姓成为他人奴隶。
然而这样都没事!
朱祁镇居然还有一大批的追随者!
朱祁钰只恨苍天无眼。
“陛下,何必动怒?”
“陛下若是动怒,反而会让那些反对陛下的迂腐之辈得利!”
“愤怒,会迷失艾陛下的心智!”
仪鸣这是在告诫朱祁钰。
“关于百官劝进之事,其实很多人不过是当时心慌意乱的从众行为,或者说是迫于重臣们和军方的强势胁迫。”
仪鸣身子向前靠了靠,这样他就可以离朱祁钰近一点。
在劝谏的时候,仪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朱祁钰
“当日劝进,外界更有传闻,说是陛下人以武力逼迫孙太后。”
仪鸣自从当上了兵部右侍郎后,不少官员开始粉粉投入仪鸣麾下。
仪鸣可是帝师,跟着仪鸣混就会有肉吃。
仪鸣今天说给朱祁钰听的,就是那些投机者告诉仪鸣的。
“等到群臣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心中的道义开始复苏,自然也就有很多人心中不服。”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一些,何安居又放缓了语气。
“微臣的意思,只是太上皇和东宫太子只要尚在一日,那么这天下的悠悠之口便难以堵住。”
“所谓人言可畏,可见一斑!”
仪鸣说完就沉默不语。
有些事,旁人只有建议权,最终决定的只能是朱祁钰自己来下。
“这些假仁假义的卫道士,在朕看来皆可杀!”
朱祁钰恨不得马上就让善增和卢忠派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出去对着卫道士们大开杀戒。
“陛下,杀不完的!”
仪鸣摇了摇头。
“想来陛下大概还没看过今日朝廷的邸报吧?”
“南京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叙,今日有一份文章刊登在邸报上面。”
“其文语句之间,可谓是字字杀人诛心!”
看着朱祁钰,仪鸣觉得他的养气功夫还是差了一些。
“杀人诛心?”
朱祁钰起了好奇心。
虽然朱祁钰知道文人笔杆子要是挥舞得好,口诛笔伐之下可是能胜过百万雄兵。
就如同当年诸葛孔明在江东一番舌战群儒之辩,随后才完成了天下三分的大业。
“不错,就是杀人诛心之言!”
仪鸣点了点头。
“这个周翰林上疏,言有八事。厉刚明、亲经史、修军政、选贤才、安民心、广言路、谨微渐、修庶政。”
“然而这些,都只不过是老生常谈。”
“但凡胸中有点墨水的,谁人都知道该这样说。”
仪鸣把周叙抨击了一番。
“最为关键的是,周叙却在文中写下关于陛下继位的事情。”
“恭惟郕王殿下,承圣母皇太后命为监国,则天下事皆在于殿下一人之身也。昔周公辅成王,当承平之日。今殿下辅皇太子,于有事之秋。视周公之时,又甚艰大。”
“虽曰日望圣驾早还,以慰臣民之思,然虏情叵测,时月悠迈。天下之大,苍生之众,易以摇惑。殿下得不于此深谋熟虑之乎?”
“盖殿下于圣上,亲则兄弟,谊则君臣。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宜与群臣如越王之卧薪尝胆,以报吴仇。”
仪鸣背诵的这一段奏文,朱祁钰听了之后可谓是大吃一惊。
“周翰林的奏文,是今日才送到京师的。”
“算上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刚好就是群臣劝进时候写的。”
“周叙在奏疏中口口声声只是说周公辅佐成王,言下之意就是劝陛下只能辅佐太子,不能行王莽篡位。”
“在这些迂腐之人看来,道统传承,尤在江山社稷之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国破之时,那才是真正的礼崩乐坏之际!”
仪鸣前脚才说朱祁钰性子太急,结果他自己也是沉不住气了。
“周翰林他身在南京,毕竟不能切身体会到当日的情势紧迫。”
“若是换了他当时人在京师,想必也会以大局为重的。”
朱祁钰说的这是违心之言。
对于周叙,朱祁钰恨不得杀他全家。
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自以为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所以就可以指手画脚。”
“当年长平之战的赵括,就是和他们一样,只会纸上谈兵!”
东厂提督太监善增,忍不住了。
善增如今的权威,只不过是来自朱祁钰的宠信。
没了朱祁钰,善增知道自己就是连屁都不如。
善增觉得这个名叫周叙的翰林,只会躲在后面口诛笔伐,实际上则是百无一用。
“读书人终究还是要有风骨的,不然这道义谁来维护?”
朱祁钰开始装起了好好先生。
“对于陛下的说法,奴婢实在不敢苟同!”
“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明的是大道理。”
“天下苍生才是至高至上,至于那些蝇营狗苟的,不过是小肚鸡肠罢了!”
善增少有的顶撞朱祁钰。
“那好,你就替朕出这一口恶气!”
朱祁钰见到善增咬牙切齿,他也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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