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心里很清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一个合格的君王,不但要加强皇权威严,也要在必要的时候下放权力给到能臣干吏们。
放权,就是为了更好的集权。
集权,也是为了可以不受限制的放权。
“朕改元景泰不久,广州民变必须尽快平定。”
“杨信民回京之后,先行面圣,然后再南下广州。”
朱祁钰这不是不信任杨信民,而是因为他太看重杨信民的这一次广州之行了。
要是杨信民搞砸了,朱祁钰也会落下个识人不明的坏名声,这样也不利于朱祁钰登基的政治合法性。
“奴婢这就去拟旨,把杨信民从白羊口召回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诚,这个时候跑出来,很有一种摘桃子的嫌疑。
……
“对于广州民变,朕想听听你的处置打算。”
杨信民一回到京师,就被朱祁钰所召见。
至于文武重臣,也都随堂商议。
“臣以为,此番前往广州,当以剿为辅,以抚为主,剿抚并用。”
“叛军号称十万之众,其中大多数不过是被裹挟而已。”
“对于被裹挟的百姓,臣以为他们亦是我大明治下的子民,当以仁慈手段显示陛下爱民如子。”
“对于杀官造反之徒,当以武力征讨,亦求达到除恶务尽。”
杨信民在广东为官期间,就是因为多有仁政于百姓,所以当他被佥事韦广诬告的时候,广东军民莫不为杨信民打抱不平。
杨信民这番处置措施,也显示他深谙分化瓦解、恩威并施之道。
“朕就是担心你会过于依赖武力,所以才要召你面圣。”
听到杨信民主张安抚为主后,朱祁钰放下心来。
“朕有时候会想,百姓为何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反叛朝廷?”
“大明的百姓,其实要求不高。”
“只要不至于饿死,他们就不会起兵造反。”
“思来想去,朕以为只有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孔老夫子有言,苛政猛于虎,便是这个道理!”
朱祁钰的目光,在一众文臣武将身上来回扫过,朱祁钰这是敲打这些身居高位的食肉者们。
“朕对于广州军报查看再三,得出这次民变乃是因为珠江口百姓争抢无主之地引起。”
“所以朕以为,只要朝廷能够解决这件事,广州民众的怒火便会平息,官军也就不用向我大明子民挥舞屠刀。”
“今日,你们就一起都议一议吧!”
以前朱祁钰一直认为,千军易得,一降难求。
现在朱祁钰才知道,为什么内政名臣们的历史上的地位排名,历朝历代都会在武将之上。
攘外,必先安。
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就算是强如西楚霸王,也只能落下一个乌江自刎的悲情结局。
“臣以为,广州民变,在于当地官员玩忽职守。”
“黄萧养越狱暴动,抢夺武库之后,诸司只知道磊石被动防务,无一人前往与之交战。”
“当时暴徒不过百人,若是彼时灭之,便不会酿成今日之大祸。”
“对于不称职之官吏,臣请由都察院和吏部联手,指派得力重臣前往撤职查办。”
“如此,百姓可以见到朝廷之一心为民,则叛军必然人心松动,进而可以起到分化瓦解之利。”
“臣观历朝历代,唯有吏治清明,方能有盛世之称。”
吏部尚书王直,第一个站出来。
“东王先生之言,老成谋国之举。”
“治民之前,先治官吏。”
朱祁钰对于王直的建议,很是赞成。
“朕近日听到一句民间谚语,破家知府,灭门县令。”
“知府掌一府之命,总领属县,一府之中各项事务均属其管辖。”
“县令,则掌管一县事务。”
“知府和知县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然而都是一地的父母官。”
“府、县的税赋、诉讼、政令、考核等,都由他们一手抓、一把抓。”
“宣布条教,兴利除害,决讼检奸,三岁察属吏贤否,职事修废,刺举上达,地方要政白督、抚,允逎行。”
“知府和知县,还有代天子牧民之权!”
“知府和知县若是横征暴敛,老百姓便要家破人亡!”
“都活不下去,百姓能不反?”
“当年太祖要不是因为猛元暴政,也不会投身恢复华夏的大业之中,亦不会有我大明朝!”
朱元璋,有一次成了招牌。
朱祁钰心里很清楚,在官本位盛行的儒家文化中,官员对于朝廷和百姓的重要性。
老百姓苦,老百姓难。
老百姓多么渴望遇到一个好官。
要是遇到一个好官,老百姓会各种感恩戴德,立功德牌坊,送万民伞等。
“这次的广州暴动,便是当地官员怠政所致!”
“百姓开垦沙田,若是官府引导得当,也怎么会引来宗族械斗不断?”
朱祁钰的语气徒然加重。
“朕以为,吏部和都察院,当派出侍郎和副都御使前往。”
“一有发现不称职的官员,即可摘了他们头上乌纱帽,公义后当着老百姓就地正法!”
“这一次,也不用经过三法司会审,五品以下之地方官员,可自行处置!”
朱祁钰丝毫不担心,广东地方官们会反弹。
你不做为?一大把人等着做官!
你好谋反?不好意思,闽浙五万大军可都是百战余生!
“都察院,领旨!”
左都御史王文,出列。
“吏部,领旨!”
吏部尚书王直,出班领旨。
“朕之所以斩杀杨善、杨容父子,便是为了肃清京师阿谀奉承之风,便是为了京师群臣不至于以身试法。”
“尔等,当以杨善为戒!”
朱祁钰杀杨善,虽然是为了报杨善在历史上迎接朱祁镇归来之仇,可朱祁钰不止是那么狭隘。
杨善这种小人身居高位,那便是对于一心想要中兴大明的讽刺。
要是阿谀奉承就能够当上侍郎这样的高官,谁还会踏踏实实的干事?
而且借着这次商议处置广州民变,朱祁钰又可以合理解释他为什么一定要诛杀杨善,朱祁钰已经自圆其说。
“陛下圣明!”
礼部尚书胡瀠,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朱祁钰这里特意提到身为礼部左侍郎的杨善,让胡瀠这个礼部尚书为之老脸一红。
杨善有罪,那么胡瀠也逃不了一个监管下属不利的罪名。
“善增,既然东厂之前惩治了杨善,这一次东厂也别想着置身事外。”
“朕命东厂,组织得力人手随同都察院、吏部南下。”
“若是都察院和吏部有徇私枉法之徒,东厂可先斩后奏,朕以皇权特许!”
朱祁钰这是加了双保险。
群臣之间,关系往来繁琐。
朱祁钰这是担心,督察组和吏部委派的官员之中,有人不敢想着亲朋故旧、好友同年们下手。
这个时候,东厂就可以起到监督的作用。
官员不敢管的事,东厂敢管。
官员不敢杀的人,东厂敢杀。
东厂,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奴婢领旨!”
善增表面神色严肃,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几天,东厂可是出尽了风头。
朱祁钰的重用,让善增觉得这个时代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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