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胜在牢室里走了几圈之后,外间的门被打开了,高大的陈修走了进来。
“夏侯公今日可还好?”陈修颇为有礼地说道。
“是陈公啊,有你照拂,还能有书看,我恐怕是大汉开国百年来,过得最舒适的犯人了。”夏侯胜说道。
不谈朝政的时候,夏侯胜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就像对照顾有佳的陈修,他是知道何为恩情的。
“如此甚好。”陈修说完这句话,没有像往日一样退出去,而是朝牢室又走近了一步。
“嗯?陈公今日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夏侯胜问道。
“前两日,是大朝议的日子,夏侯公的罪,是定下来了。”
“哦,原来是此事,老夫都快要忘掉此事了,”夏侯胜觉得有些苍凉,但是仍然自我开解地说道,“是福是祸,总是躲不掉的,朝廷判了老夫何刑?”
“大不敬之罪,判具五刑。”
牢室里的空气顿时就冷了下来,那豆大的油灯也不知道被哪里来的风吹来一下,摇摇欲坠,近乎要被熄灭。
夏侯胜毕竟年老了,稳了稳身形之后,才站住了。
“陛下没有灭老夫的三族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夏侯胜惨笑着问道,“那其他的人呢?”
陈修不敢做任何的隐瞒,将霍光最开始定的罪,一一地说了出来。
夏侯胜越听越惊,最后直接就坐在了床上。
这长安的儒生,是元气大伤啊,恐怕还会留下许多动荡的根子。
夏侯胜不禁有了一些悔意,如果当日自己不站出来阻挠天子给孝武皇帝上庙号,又或者不倚老卖老,进言的时候稍稍注意一些,那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惨状了。
“是老夫糊涂了,更是舍侄糊涂了。”
“但是,夏侯公不用担心,这是大将军和廷尉拟出来的刑罚,县官在朝堂上,求大将军轻判了。”
“哦,还有此事?”夏侯胜看到了一丝的亮光。
陈修由将改判之后的刑罚一一地说了出来,夏侯胜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至于夏侯公,大将军是绝不同意轻判。”
“无事,我风烛残年,多活几日,少活几日,并无差别,幸得县官仁慈,才不至于儒林受损过重。”
“但是,上官太后也向大将军求情,县官仁孝,从少府中拿出了钱财,来替夏侯公赎了刑。”
“当真?”夏侯胜一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嗯,今日,也是县官特意让我来的,县官有口谕……”
夏侯胜愣了一下,连忙就在潮湿的地面上拜倒了下来,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不管天子如何,夏侯胜都还是认这个君上的,更何况天子还未儒生们求了情,还为自己赎了刑。
“夏侯胜诋毁孝武帝,虽是不赦之罪,但仍是出于公心,又兼与太后有师生之宜,朕念其年老,不忍见其暴尸,特以私费为其赎刑,望日后谨言慎行,切勿再犯,为孝武帝上庙号之事,已成定局,毋虚多言,日后有非议,非议皆在朕躬。”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有明君和仁君的风范。
尤其是最后两句,更是兼有王道与霸道的气度。
夏侯胜虽仍然不同意给孝武皇帝上庙号,但是此刻已经对天子心悦诚服了。
天子是明君,那天子给孝武皇帝上庙号自然有深意,也许真是自己老眼昏花,未能理解吧。
“老臣夏侯胜,谢陛下大恩。”
“地上潮湿,还请夏侯公快快请起,天子还有一物交予你。”
夏侯胜连忙就站了起来,陈修小声地说道:“县官不忍看所有人因此事而受苦,但在朝堂之上,终究不能违逆大将军的意思,待夏侯公回去之后,会有人暗中将五百金送到府上,由夏侯公去替所有人赎刑吧。”
夏侯胜脸上的错愕比刚才更甚了,这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当真是陛下说的?”
“那是自然,这五百金可是县官从昌邑国带来的。”
夏侯胜想起了,这陈修好像是天子当昌邑王时的属官。
“陈公,这县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修笑了笑说道:“县官以前是昌邑王,现在是大汉的天子,以后会成为大汉最好的皇帝。”
“夏侯公,此事莫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至于有人问起,说这钱是何处来的,就说是一个不愿意具名的儒生给你的。”
“老夫明白了。”
说完之后,陈修转身就准备离开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夏侯胜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突然就把他叫住了。
“陈公,还有一事相问,这卷《论语》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可有下半卷?”
“注此《论语》的儒生叫做楚吉,是我的一个好友,这下半卷他暂时未注完,注完之后,我会带给夏侯公斧正的。”
“如此甚好,最好能当面一叙。”
“这是自然。”
陈修走了出去,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要是现在告诉你谁是楚吉,怕是你就要和杨敞一个下场了,当场就要吓瘫了。
陛下说了,有杀人诛心之法,但是更有不杀人也能诛心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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