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夜阑人静之夕,皇宫内却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悠扬微弱的琴音,从宴会大厅之中传出,飘荡在寂静安宁的花园。
这里绿柳成群,春意盎然。
有别于北方战场的金戈铁马,有别于紫禁宫阙的权谋之争,亦有别于修仙界残酷的生存法则,显得分外安静。
不知不觉,阴沉的夜幕里,竟飘起了细雪,秦铭可以感觉到脸上飘落的雪花,一碰皮肤便即融化,像一阵轻柔的雨。
他穿过小径,缓步走过湖边小桥,美丽青嫩的草叶和花朵伴随着细碎的雪花起舞,不远处湛蓝的湖面上,也跟着掀起一片片的涟漪。
但是这幅细雪下的美景,却并未引起秦铭的注意。
因为湖中小亭,清清公主迎风而立,正在等着自己。
她那优雅的身姿,仿佛一朵在碎雪中轻舞的花儿,娇美动人。
清清望着秦铭走来,心中百感交集。
当父皇宣布退位之后,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与秦铭约好了在这里相见。
眼前走来的男子,一如既往的从容有度,他那高挺的身形散发着一股自信和稳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的眼神深邃而又清澈,看去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让人感觉到的只有与弱冠之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
“让公主久等了。”秦铭微微施礼,行至清清身侧,借着细碎的雪花,眺望着湖面点点花灯慢行。
对于公主约自己见面,他心知肚明。
太子萧淮跟他讲,这清清公主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斩尘缘,断俗世,为接下来的天道筑基做准备。
然经过宴会的一番接触,才让他明白。
这压根儿就不是所谓的斩尘缘,断俗世,更像是把一个对世俗一无所知的小菜鸟,放出来好好磨炼,遭受下来自社会的恶意毒打。
至于天道筑基的机缘?
除非天道是真瞎了眼,才能看上她吧。
‘难道说……这皇帝萧启如此对待清清,该不会是故意为了磨炼她吧。’
秦铭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然就很难说通这货为何莫名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如此之差了,除非真的不是亲生的。’
“公子可还对刚刚的宴会依旧介怀?”
见陷入沉思的秦铭,默不作声,清清误以为,他还在思索之前发生的不愉快,故而出此下问。
秦铭回过神来,微微摇头,笑道,“公主莫要误会,对于宴会之事,我权当一场玩笑,可从未放在心上。”
“只是一场玩笑啊。”
清清稍稍蹙起的那双秀眉,犹如诗意般细致优雅,而后又淡淡一笑道:“不知秦公子,可想听听清清的心思?”
“嗯?”秦铭愣了愣。
他本以为清清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解除误会。
告诉自己,咱俩所谓的婚事不过是场儿戏,我给你点补偿,你赶紧退婚,从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谋不同不相为道,各走各的。
却不料她能有此一言,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清清回过头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那春意流淌,细雪飘零的湖中之水,缓缓道来:
“清清出身于皇室,本该是位无忧无虑,充当政治联姻的公主,却不曾想承蒙天眷,得这修仙界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先天剑体,只是她们未经清清自身之意愿,便强迫清清远离父母身边,被尊师带到那遥远的玄天剑派,成为宗门弟子。”
“清清本以为自己远离姜国,失去童年玩伴与亲人,会成为这世上最孤苦伶仃之人。”她惆怅的叹了口气,悠悠道:
“然当清清在师尊的指引下,叩开这踏仙之路的大门之后,便彻底喜欢上了这渺茫无期的仙路,并暗自立誓,纵然这修仙之路,漫长而孤独,清清亦要以心换心,以身换灵,用坚韧的意志击破重重难关。”
“毕竟生命的意义就是不断地突破,就像小草破土而出,才能享受阳光雨露的滋润。”她抬眼望向秦铭,悠悠轻声道:“秦公子可明白清清的心意。”
“当然明白。”秦铭有点不自在的躲开清清的目光,笑着打趣道:
“毕竟有的人生在罗马,有的人天生就是牛马,只要你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在等着你。”
“……”
清清怔了怔,美眸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如同深邃的湖泊一般引人沉迷,尽管不明白罗马到底是何意思,但她还是露出一丝微笑:
“公子这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我能够明白公主之心意,亦是有自知之明之人。”秦铭没有笑,认真的说:
“你尽管放心,若我真是那趁人之危者,也不会当着群臣之面,违抗皇恩,此事就此作罢,就让其烟消云散吧,以后我不会纠缠于你的。”
他本就没有指望过这临时起意的婚约,能够结出什么果子,之所以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从对方手里得到了表歉意的修仙资源。
退婚是吧,可以啊,你是不是要给我精神补偿,若不给,就不怕自己的心境出现破绽吗?
就这么简单。
此时此刻,秦铭方才突然醒悟。
这皇帝萧启一顿砸键盘的骚操作,虽然当时把自己吓得不轻,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神助。
听完秦铭浑不在意的话语,清清如水的眸子里,浮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转身凝望,零零落落的细雪,在湖面溅起的丝丝波澜,轻声道:
“其实,下嫁于公子虽是父皇的主意,但若刨去我们之间的身份不谈,清清也是极为愿意的。”
“这?”秦铭听得此言,只觉心中一阵惊讶,可还未来得及回上一句,便听得耳边清音幽幽再起:
“不过清清亦非顽石,秦公子心中所想,清清自然清楚,清清自小就长伴师尊身侧,亦是视这天下男儿不过尔尔,今见得公子处事洒脱,豁达大度,不禁联想到我们儿时的记忆,让人恍如隔世,故而清清对公子,其实也是…心存好感的。”
‘你说啥!?’秦铭有点错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好的史上最快退婚剧本,怎么又变成了表白现场?
秦铭也是服了这公主,一会儿道心坚定的,一会儿又心生好感的,是该说你太单纯了,还是他太有魅力了,亦或者你丫的是个渣女吧,这么喜欢吊人胃口。
若换个正常点的男人,怕不是早就被对方这套操作,迷得神魂颠倒了。
“额……你这是何意?”秦铭是真的不懂。
说好的要撇清关系,怎么听着有点藕断丝连的味道。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只要自己不谈恋爱,就永远不会当舔狗。
现在只想要点精神补偿,至于其他,都是虚的,看得见却又摸不着,就算摸着了,也不敢碰。
“没什么意思。”
清清摇了摇头,又露出微笑,丹唇逐笑轻启,“清清只是想告诉公子,即便清清对公子抱有好感,亦无法动摇清清向道之坚心,仅此而已。”
‘你故意玩我心跳的,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秦铭望着她嘴角勾起的一丝略带俏皮的笑意,内心不由吐槽。
“既然我已知公主心意,那此地便也不再是久留之地。”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公主,双手微微拂袖而拜,准备离去。
清清饱含深意地看了眼装腔作势的秦铭,淡淡一笑,用手扶住了他的持礼之手,不禁莞尔道:“公子就这么不待见清清吗?”
只见她摊开掌心,意念一动,又道:
“你我两人之间的婚事,虽是父皇强迫,但清清也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本就对公子抱有好感,怎么可能让公子空手而归呢。”
一道淡青色的微光闪过。
秦铭惊讶的看到,在清清的掌心,一柄三寸小剑,安静的悬浮在嫩白手掌之上,散发出锋锐的剑芒。
“这是?”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自己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品级的法器。
“此剑名曰:青釭。乃我玄天剑派之铸剑崖所产之物。”
清清看到秦铭的表情,不由暗自得意:
“由剑崖之上后天剑胎孕育,天铸神形,内蕴先天剑阵,平时只需温养在丹田之内,即可逐渐增强其威力,此次一别,清清恐与公子永无相见之日,故将此剑赠于公子,留作防身之用,或者当个念想吧。”
后天剑胎,先天剑阵。
听到这些陌生的高逼格名词,秦铭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说他觉得这剑威力不行,而是由于它的逼格太高,自己恐受之有愧。
所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他称不上君子,却也担心自己承受不起这恩泽。
它太贵重了。
“这使不得,公主还是收起来吧。”秦铭忍住诱惑,神色淡漠的拒绝道,“我秦铭何德何能,敢接如此珍贵的物品。”
他虽现实到略显自私之人,但却不毫无底线。
什么东西该接,什么东西不该接,还是泾渭分明的。
这剑明显一看,就像是宗门传承之物。
万一这个傻白甜不懂此物之价值,随意送出后,又被背后师尊给追要回来,那岂不是要尴尬的用脚趾头抠出个四室两厅出来。
他丢不起这个人。
还不如来点灵石丹药之类的,实在一些。
“这……”见秦铭严词拒绝,清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通过今天与秦铭的简单接触,让她已经看出,对方是个爱剑之人,故而心中权衡许久后,方才下定决心赠送自己在铸剑崖所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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