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龙闻言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凉水,样子好不得意。
“不过,咱们拿人家地,这就算是断了人家的根,这孩子往后大了会不会记仇啊?”女人高兴之余,又是一阵担忧。
毕竟土地对于农家人来说,都是吃饭的命根子!
夺人土地,比杀人父母的仇还要大。
如今杨家二郎还小,倒还好说,可大了之后……这地是不是还得还回去……
刘龙满脸不在乎摆摆手,“没事,这娃马上就要被卖到镇上员外家当苦役去了,往后啊,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呢!妇人之家,这种事,为夫又岂会想不到?”
“一天天的,净瞎操心!”
刘龙轻蔑的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只觉得妇人就是妇人,虽然体格子壮硕了些、对自己暖心了些,可除此之外,看事的深度属实有些浅了。
这次要地,也是他放弃卖这孩子后,能分的钱财,以及出血拿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才从几家亲戚手中得到这块地。
他们那些人家目光短浅,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睛。
不如自己眼光深远,知道什么叫做细水长流!
有了地,往后十年二十年,用处都是极大,短暂付出一些钱财罢了,相比而言,又算什么?
“是是是,你说的对!”女人唉叹一声:“这杨家二郎的命啊是真不好,父母尚在之时他们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风光人家,便是他那大哥也是镇上独一份的俊后生,可惜多年前外出闯荡,再没了音信。若是家人都在,说不得这二郎都能去镇上读书勒!”
“怎么,还惦记着那杨家大郎呢?”闻言,刘龙醋心大起,不屑的轻哼道:“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的,他那大哥早死外头了,不然也不会五六年都没半点音信!”
“瞧你这话说的,我都是你的人了,还惦记人家做甚?那杨家大郎是生是死,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嗯,谅你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刘龙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娘们说的这话,很是中听。
。。。。。。。
夕阳西下,山边残阳似火,染红了半边天际。
村边上的破败房屋内,杨开平静的吃下碗中最后的肉块。
这一刻的他,眼神中露出一抹浓郁的深邃。
擦了擦嘴,杨开拿出一直舍不得用的灯油,十分小心的将灯盏点燃。
灯火的温暖光芒洒落在简陋的屋内,摇曳的灯火倒映眸中。
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残破记忆碎片缓缓浮现脑海。
这些碎片潜藏在他的记忆最深处,并不完整,而且也并非很多,十年的时间,也不过出现了五片记忆碎片。
碎片记忆并不能连续,反而很是跳跃。
前一块还在读书,后一块便是流泪喝酒,让人看的很难受。
杨开的眼神恍惚一下,他不知那个记忆是真是假,是幻是实,但他知道,那份与他互相交织缠绕的记忆,一定会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默默坐在灯火前,他浏览着那份并不完全记忆,细细品看那个自诩为社畜的颓废青年的半生经历。
看铁鸟飞空,看千里传音,看那个世界里,道家内的神鬼传说……
可惜……那般“仙界”里,却无修行法门。
杨开惆怅,那个世界真的很美,真的令人向往!
哪怕不可修行、不得长生,依旧羡艳……
而在这个阿母说过,天上有仙人的世界里,却无人救世。
这两年的日子里,杨开觉得自己要多谢这道记忆,在那道并不完整的记忆世界里,他反复看了许多次,学到了许多东西,唯独可惜这碎片出现的太少了……
这一坐,杨开坐了许久,那把被磨的锋利的柴刀就放在手边,脊背挺直,如雕塑一般,明王不动。
屋外的星月都被阴云遮盖了起来,大山里卷起了盛夏中久违大风。
盲眼老道躺在床上一言不语,难得的没有发疯发癫,不过在这个平静的房屋内,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弱小却澎湃的气机正在缓缓生长着。
他知道,这股气机,叫做怒。
人之七情,唯怒可焚苍穹!
半月有余,这是他第一次,从那个有意思的孩子身上,感受的剧烈情绪,这种情绪,犹如世间最美味之物,令他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灯油燃烧殆尽,灯火渐小,最后悄然熄灭,房屋中顿时陷入黑暗。
这个时间段,大概是刚过子时,正是所有人,都于梦乡中。
黑暗里,杨开的缓缓闭眼,不到片刻,再次睁开时,狭长眼眸内,冷的可怕。
起身、握刀,杨开再次打量了一眼锋锐柴刀道口,挥舞两下,熟悉熟悉动作,确保能一下砍断人的脖子。
不过这个动作倒也不用过多熟悉,毕竟在这两年中,他可没少借着砍柴的名义,偷偷练习!
杨开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看着漆黑天地,脚步一顿,声音低沉的念道: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随后,杨开扭头,明亮的目光看向屋内木板床上的老道,小声说道:
“床角下的地面里,有我埋着的二十文钱,若是我……回不来,你便取了自用,早早离开此地吧!”
说完,杨开便头也不回的迈步而去,一时间,竟有些许豪气悄然而生。
屋外,杨开握紧了柴刀,压低身子,便朝着村子内的一处人家轻声而去。
一路上,因为大风天的缘故,村子里的狗都窝在自己的狗窝里,倒是很难发现这个小小身影。
破败屋外大风呼啸哀嚎,如鬼魅幽怨哭诉。
而屋内的木板床上,感受到少年阔步走入大风黑夜,老道嘿嘿低笑了起来……
忽然,老道神色安然下来,眉目低垂,慈祥如得道高人,他盘腿坐起,悠扬低沉说道:
“杀一为罪,屠万者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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