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查证。查证什么东西呢?查证应收的财物是多少,正常的耗损是多少,是否有天灾等额外因素影响。
再问李兄,如何避免前去查证的人被蒙蔽呢?”
“选与小二无关而又熟悉相关事宜的老人即可。”这次回答的是童驹。
“所以,要限制贪腐,就要打破两个东西:第一,是小二对于信息的垄断;第二,是小二对于专业的垄断。
打破信息垄断很好理解,安排某位官员去做某事,就要有额外的渠道来验证,这件事原本的利益是多少。打破专业垄断就是指,要能有效评价额外因素对这件事利益的影响,不能光听当事人的一面之词。
再加上合理的流程设计和相互监督制度,就可以限制贪腐的发生了。”
刘湛又灌了口酒,指着房间里面的众人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审计院的事情。你们要从资产负债表和会计账簿中推算出来各地商品的产出、价格和耗损,进而推算出朝廷应收的税赋,哪个地方有明显差异,哪里就必然存在贪腐。
你们就是皇帝的眼睛,朝廷的明镜。所以你们的权力其实也不小,要想防治贪腐,得从你们开始,从这个小院子开始。
每个来考会计证的人,或许都应当指着祖宗牌位发誓,永远不做假账!”
刘湛这话出来,童驹和吕俨都没有太大反应,倒是李轩瑜颇有些不自在,赶紧岔开话题。
“贪腐之事,有御史台,有大理寺,用不到我们审计院吧?再说贪腐官员,大多为商贾大户所诱,王学士欲行均输法,恐怕在地方上会产生诸多风波?”
童驹赶紧请李轩瑜展开说说。
李轩瑜也不卖关子,说起自己在户部时候的见闻。
“童公公,均输法所得之利,刘兄已经说的很清楚,就是从各州各路的贡品生意的商贾手里争来的。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江南两浙几路,商贾之间常有联络,更有商会联合做市。均输官欲在地方低买高卖,恐被商会囤积居奇所伤,最后以势压人,商会自会煽动民变,士林哗然,则群起攻击均输法,则朝廷必废均输法矣。”
刘湛看看童驹,童驹表示不知。
吕俨倒是提供了一些见闻。
“我故乡登州临海,每年都能捕获很多海鱼,价格并不高。就有过一年,所有的海鱼均事先被几家商户联合买去,导致海鱼大涨。结果那年东京这边要采买登州的海鱼,当时的登州知府例行摊派,倒逼得出海的渔民自己出钱去商贾那里买海鱼上贡。一来一去,鱼是渔民捞上来的,结果反而还亏了家底,只好逃去海外了。”
“怎么会?”童驹和李轩瑜都大为吃惊,“东京这边自有江南来的鱼货,何曾需要登州进贡海鱼?且海鱼并不鲜美,根本就不可能作为贡品。”
吕俨也吃了一惊:“此事乃在下幼年所见,记忆颇深,我师朱子真当时还写篇文章痛批此事,绝非空口虚言。”
刘湛摸摸下巴,发现了一个盲点。
“吕兄,你确定是登州知府摊派吗?”
“不是知府摊派,何以沿海诸村均要征收海鱼?”
“因为百姓被垄断了信息啊,吕兄。假如你是个渔民,你出海回来,听说有人收购海鱼,价格比往常还高一些,是不是很高兴的就卖了?
回到家,村正过来告诉你,今年朝廷要上贡海鱼,每家每户都有定额,不交就要扒屋拆墙。你去乡里问,收税的老爷也是这么说的,还催你赶紧上贡,否则就抓起来。你没有办法,也没时间出海再捕鱼。
老爷们心善,给你指条明路,让你把刚赚的钱拿出来,去商贩那里再买回一些上贡就是。你去了,却发现海鱼的价格已经翻了几番,你甚至要借钱才能买的起。好不容易砸锅卖铁上交了贡品,发现活不下去了,只好出海搏命。
吕兄,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有知府出面吗?”
吕兄一脸茫然,李轩瑜叹了口气。
“吕兄啊,这是商贾联合胥吏残害百姓,虚构贡品,囤积居奇,为的是渔民的田地而已。后面商贾们是不是向官府出具了借条,要求接收渔民的土地?
欲成此事,仅需几个大户勾结,买通胥吏和村正,传播流言即可。”
“不对。”童驹说道,“吕俨的老师也听说了此事,他身为书院院长,必不可能看着此等愚民残民之事发生,既然作了文章抨击,又为何不向朝廷上书?此事必有蹊跷,我自当着人查证。”
几个人互相看看,暂时也只能如此。
刘湛叹道:“所以说要打破信息垄断,打破专业垄断啊。若是登州有人能知道东京从来不需要上贡海鱼,哪里还有这种事情。”
李轩瑜也摇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不过这商贾行事确实如此,囤积居奇,抬高物价,除非是均输官利用官府强压,否则难以与之相争。”
刘湛笑了,区域性现货市场垄断是吧,不能直接砸铁拳的话……
“李兄,你有没有听说,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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