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知道侄女脾性素来怪异,不敢睡死,一直在等她来。过了约定的时辰好久都没消息,他躺不住,坐轿出来迎接,果然出了岔子。
他慌忙下轿,给达哈塔赔不是。
“哎呀,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治家不严。”
“叔叔此言差矣!”
青帷马车里响起高亮脆生的女子话音。
“入京如有规定,陈家岂敢不从。方才守军索要文书并过道贿赂,原也情理之中,老陈都答应下来。是他们,得陇望蜀,看咱们行李多,似有几分家财,就要强行搜查,糟蹋女眷用的东西,开价要一百两纹银才放人。”
陈廷敬见此话一出,场面无可转圜,只好给达哈塔使眼色。
要是不惩戒这群人一番,他作为上司,恐怕下不来台呀。
可达哈塔不会疾言厉色,竟然亲自走到马车前头,拉着马笼头往前走。
众军士没想到堂堂侍郎大人甘当马夫,匆忙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让马车进了城。
跟着陈廷敬的几个管家见状,也就安顿了后面的事情,达哈塔这才松手,跟陈廷敬告别,上马回兵部去了。
青帷马车缓缓前行,只花了一刻钟多点的功夫,便进了陈府的后院。
“大小姐,您请下来吧,咱们到了。”
陈淑怡让贴身大丫鬟挑起帘子,从容地下了车。
她既有个望门寡的名声,也就不用涂脂抹粉。一张黄黄的清水脸,头上只几根玉簪子挽起长发,上边穿着白绫子的广袖衫,下边靛蓝马面裙。裙摆褶皱极少,为赶路方便还特意裁短了,露出一双天足。
“叔叔呢?我要见他。”
管家知道这位大小姐轻易不好惹,战战兢兢回话。
“老爷在书房练字。”
“那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
大半夜的,侄女见叔叔,多少有点不好吧?
但管事没敢回嘴,麻利儿去办。
陈廷敬打定主意要训斥她一顿,即刻同意了,坐在太师椅上等,一杯刚熬好的红枣枸杞汤也没喝。
“叔叔别来无恙。”
陈淑怡毫不客气,自己挑了个雅致的八角凳子坐下,也不用人伺候,斟满一杯茶,细品起来。
“大侄女,咱们向来少见,你由大哥和母亲教导,我不好说什么。可如今你要进宫,给四格格当师傅,这是陈家的光荣,皇上的恩典。为了陈家上上下下的前途,我非得说两句不可了!”
“那叔叔能不能让我先说?我瞧您,话很长。可我就几句。”
她也不等陈廷敬答应,自顾自说下去。
“刚才那位是达哈塔大人吧,兵部的督捕侍郎。您还是少跟他结交。这个人,难成大器,说不定将来还会拖累你。”
“妇人之见!他为官清廉……”
“清廉是好,可,他没有御下的才干。这样的人,也就能做做学问,难当大任。”
陈廷敬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呼呼地喝宵夜。
这丫头,又看邸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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