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硬邦邦的棺材板,就是他的胸口?!
“抱、抱歉。”
沈灵犀赶忙收回手,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原地消失。
“我可能是……做梦了,所以才……”
她边解释,边硬着头皮从楚琰怀里退出来。
眼角的余光,还小心打量着床上的状况。
楚琰仍躺在床外侧,是昨夜入睡时的位置,动都不曾动过。
沈灵犀自然知道,自己睡觉喜欢抱着被子睡。
看上去应该是……把他当成被子,贴进人家怀里的。
罪过,罪过!
她尴尬得满脸羞窘,脸绯已然红透,赶忙道歉,“是我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这副手足无措,又隐隐带着自责懊恼的模样,看在楚琰眼中,就好似馋嘴儿被抓的猫儿。
好可爱。
他强按下即将逸出口的笑声,掩唇清咳,“每个人睡觉习惯不同,同榻而眠,难免会有逾矩的时候,无需在意此事。”
清冷的嗓音,和平淡的语气,有种安抚的力量,听上去,就好似方才的场面,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无形之中,化解了沈灵犀的尴尬,令她松了口气。
“殿下说的极是。”她赶忙表明态度,“日后,我多准备几条被子,横在中间,免得搅扰殿下安寝。”
楚琰唇角的笑意微凝。
他不置可否,佯装淡然坐起身,理了理敞乱的衣袍,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方才梦到什么了?说什么‘不行’,要‘重做’,做什么?”
沈灵犀讪讪一笑,“没什么,只是个梦,梦而已……我不记得了。”
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皇太孙在她梦里,变成了棺材……
那妥妥是“大逆不道”之罪。
楚琰凤眸微挑,做梦这种事,关乎隐私。
尽管他很好奇,可沈灵犀既然不想说,他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
“那我们今日……还启程回京吗?”他背对着沈灵犀问。
向来清冷坚定的嗓音,第一次有了几丝犹疑和彷徨之意。
沈灵犀想起昨夜先太子妃的话,神色微肃,看着他宽阔的后背,轻声道:“容我先与她谈谈,再做打算吧。”
*
日落西山以后,沈灵犀终于在她自己的寝殿里,等来了先太子妃谢章华。
沈灵犀在半开的窗棂旁,让人置了一张茶桌,用小火炉汩汩煨着茶汤。
茶桌上,摆满了各色果子,精致可口,都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细腻美味。
谢章华在沈灵犀的对面坐了下来。
昨夜楚琰的寝殿并未点灯,沈灵犀看得并不真切。
现下相对而坐,她终于看清了这位先太子妃的容貌。
不得不说,楚琰俊美的面容,应是完全遗传自他这位亲娘。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她尚还是亡故时,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和样貌。只是坐在那里,便已然让这烛火昏黄的寝殿,多了一抹令人移不开眼的亮色。
“昨夜多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谢章华朝沈灵犀笑笑,眼底有泪光闪烁,“听闻太后要为你和六郎赐婚,你们很般配,以后六郎有你陪伴,我很高兴,也很放心。”
沈灵犀看着她一脸欣慰的模样,到底没忍心对她说出他们是“假成亲”的实情。
“可他最想念的人,是娘娘你啊。”沈灵犀轻声道,“若您想要与他说话,我可以当面替您转达,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他不会的。”
谢章华神色一黯,泪水在眼眶打转,“当年,我那样不堪死在他面前,他恨我丢下他,他说过,绝不会原谅我。”
沈灵犀曾有所耳闻,当年先太子妃是自杀身亡。
若果真如此,一个十岁少年,怨母亲轻易了结性命,弃自己于不顾,气急之下放出狠话,也情有可原。
沈灵犀温声道:“娘娘亡故时,殿下年纪尚小,一时说了些气话也作不得数。我看娘娘并非轻生之人,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谢章华想到当年之事,魂体无意识弥漫出几丝怨怒之气,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沈灵犀见状,眉心微动。
她时常能在枉死的鬼魂身上,看见怨怒之气。
可这怨怒之气,出现在自尽的亡魂身上,却很少见。
“娘娘不愿说,不说也罢。”
沈灵犀伸手将桌上各色果子,逐一供奉在谢章华的面前。
“我原本不知道,皇陵所在的永寿山,与谢氏隐居的东华山,竟是相连的。听闻东华府是娘娘年幼时住过的地方,娘娘可还记得东华府长什么样子?”
她笑着道:“这些果子都是今日殿下亲自去东华府城采买回来的,娘娘快尝尝,可有喜欢的?”
谢章华美目微垂,视线落在那些果子上。
只是一眼,便掩唇痛哭出声。
那些都是东华府的特产,是她生前最爱的小食,已十年都未曾见过。
“他都记得……”谢章华哭得泣不成声,哽咽地道:“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全都记得。”
沈灵犀也湿了眼眶,“娘娘应该知道,殿下是极聪明睿智之人,他虽然不说,想必已经猜出来,您的魂魄尚在人间。否则也不会特地跑去东华府买这些……”
“娘娘,人生苦短,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逃避上,您真的忍心,让他背负着梦魇和心结过一生吗?他是您的儿子,是这世间最爱您的人,当年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有权知道真相。”
谢章华紧攥着心口,呜咽地哭了许久,明丽的面容上,尽是挣扎之色。
就在沈灵犀觉得,她会继续隐瞒下去时---
“你说的对。”谢章华轻抹眼泪,“我原以为,这件事以我的死结束,便是最好,不愿让他知道,是担心他会引火烧身,步上我的后尘……我不该替他做决定,不能让他一直活在梦魇中。”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看向沈灵犀,“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
“我是谢家大房的嫡女,母亲早亡,年幼时父亲常年随先帝征战在外,极少回家,便将我托付给三叔和三婶教养。”
“叔叔婶婶对我极好,他们膝下还有个妹妹,名唤章婷。章婷比我小五岁,活泼好动,与我关系十分亲厚,”
“待到战事平息,父亲便将我接去京城,去了京城以后,我鲜少再回族中,只是逢年过节时候,才能与三叔三婶和堂妹见面,每次相见,大家都是欢欢喜喜的。”
“你们皇祖母喜欢我,时常将我接进宫里陪她。正因如此,我才得以与太子殿下重逢。年幼时,父亲带我进宫赴宴,我与太子殿下曾玩在一处,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你们皇祖母见我二人互生情意,便让先帝为我二人赐下婚事。”
“能嫁给心悦之人,我自是非常欢喜。大婚以后,我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成亲后不久便怀上六郎。六郎自幼聪敏好学,甚得先帝欢心,还因此册封他为皇太孙。”
说起这些往事,虽然寥寥几句,可谢章华一双美目里,尽是温暖的笑意。
可见,那些时光,在她心里都是极美好的回忆。
“我原以为,日子会如此美好平顺的过下去,却没想到,有一日章婷忽然写信来求我,说她遇上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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