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初来乍到,自然不想树敌,只不过其此时起身却是晚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把这个座位让给卫步。
再者他此时已然坐了,若是再让,一则拂了太子刘据的心意,二则卫步也不会接受,如果其接受了,不等于当众狠狠得抽他们卫家的脸面么?
想通此理的任平,索性也就踏实坐下了。
“点点星辰避云飞,皎月不出万物悲。
水险风急胡虏惧,百骑掩火敌胆寒……”
宴会开席,歌舞自是少不了,原本任平没把这玩意儿当回事,他也不懂得欣赏啥高雅之作,每次观舞,其目光都在歌姬舞女的脸蛋,身材上。
今天太子设宴,原本任平亦是如此,但他刚听了领舞歌姬唱罢几句后,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任平是不懂音律,但他听得懂这歌词含义。
席间歌姬所唱,正是他夜踏匈奴营门的事迹。
谁会不喜欢他人夸自己呢?
之所以任平神色尴尬,实在是这些歌姬演唱的时机不对。
今朝虽是太子殿下为他设立的接风洗尘宴,但这一上来便明晃晃以歌舞赞颂自己,在任平看来,未免有些太过了,好似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般。
一曲舞罢,就在一众歌姬舞女,行礼准备退下之即,太子殿下忽然出言问道。
“此歌舞是何人所编?”
“禀殿下,此歌舞乃是臣府中一舞姬所著,名唤邹兰,方才领舞歌唱的,便是此女。”
冀州刺史方理,是懂如何迎合上位心思的。
他答话之时,便是刚才还神情尴尬的任平,心中都隐隐生出骄傲之气。
一州刺史,妥妥的封疆大吏,今日却遣歌姬,舞女,特意为自己编排歌舞,歌功颂德,这马屁拍得,虽然明显,却极为舒服。
任平此时,方才体会到,为啥古时帝王,尤其是功绩斐然的帝皇,老年之时,都爱宠信小人了。
以能力论,五原,朔方二郡,被人家匈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劫掠了百分之八十的财富,他身为冀州刺史,除了给朝廷上书外,无动于衷,实打实的废物。
但包括任平在内,谁不想在自家建功立业,浴血拼杀后,归来时能受到一众官员,权贵的礼敬,吹捧,设下酒宴,耀武扬威一番?
这位方刺史,把任平和太子刘据所求,都给满足了。
太子今日设的接风宴,匈奴未灭,大军一战未打,自然不好给任平庆功,但任平连日来浴血奋战,太子刘据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
冀州刺史方理,是个会办事的人。
他只用一首歌曲,便满足了任平和太子刘据所需。
当着一众北击匈奴的文臣武将面,为他歌功颂德,给足了任平的面子。
此时冀州刺史方理所作所为代表了谁?
自然是代表了太子刘据。
今日是太子刘据设宴,若是其事先对于这等重要歌舞,一无所知,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此时任平会感念谁的恩德?
自然也是太子殿下的了。
那冀州刺史方理会得到什么好处?
有这么一个处处替上位着想,把上位的颜面,看得比自家颜面还重的下属,太子刘据以后又怎会不重用他?
“任卿,汝觉得此歌如何?”
太子刘据询问任平之时,神色从面无表情,刹那间便切换成一脸笑意,如沐春风。
任平闻言,连忙回道。
“末将惶恐,此番对战匈奴非末将一人之力,皆赖麾下士卒用命,沃野城中军民一心,及陛下和殿下的天威震慑,方才退敌。
末将在来西河郡时,先后去了三封郡城,广牧城,又各派了二百玄铠骑兵,前往修都,临水二城。
三封郡城已被匈奴肆虐得不成样子,幸存者寥寥无几,城池皆被焚烧殆尽,末将恐生大疫,不得已只能让手下士卒,将百姓尸骸连同城池再次焚烧,以绝后患。
广牧城的情况,比三封郡城要好一些,幸存百姓不少,但缺粮食,衣物。
末将已然暂时给予分发一些,并下令让他们前往沃野城避难。
修都,临水二城情况,士卒们还未传来消息,但以末将推断,其情况必然不会多好。
末将身为朔方彪猛校尉,未能在匈奴来时,护住朔方全境,实乃有愧,安敢受此歌谣居功?”
任平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权贵,脸色大多变得十分复杂,尤其是冀州刺史方理,其脸色十分难看。
任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大嘴巴,疯狂抽在他的脸上,惊得其在他言罢后,直接起身跪倒在席间,惶恐请罪。
“殿下,臣知罪!”
太子刘据闻言,转过头面对在场的文臣武将,十分淡然。
“万方有罪,罪在于孤。匈奴兵祸,未尽人臣之责的都尉,固然有错,身为刺史,汝没能及时应对,也非清白,但孤身为太子,不能明察尔等的能力,擅加任用,其罪更大!”
“末将知罪!”
“臣有罪!”
“臣惶恐!”
………
席间一众官员,闻听太子之言,哪里还敢怠慢,皆欲纷纷离席告罪,那些歌姬舞女,更是早早被吓得跪倒于地,不敢抬头。
“且都归席,今日乃私宴,不谈公事!”
大家听到此处,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皆在心中记下了任平今日所为,尤其是冀州的官员。
任平对此,自然有所料,但他却也不在乎。
为了他自己,其自然不想初次见面,就得罪大半同僚。
但如果今日他不说,那广牧,修都,三封,临水四城,朔方,酒泉,五原三郡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又让谁去说?
宴席上有了任平这一出,接下来大家如何还能吃得下?
任平自然是除外的,在朔方那地方,青菜比肉还难得,虽然席间依旧没有精米,但放着那么多精美小炒,任平不吃个够本,如何对得起自己?
整个宴席,进行期间,任平丝毫不顾及旁人目光,太子殿下也不以其失礼而责罚,反而觉得他颇为可爱。
大家虽然对任平方才之言,心有介怀,但如今太子殿下当面,除了卫登一直面露不悦外,往来敬酒者,络绎不绝,其也是来者不拒,直至宴罢,他已然是酒气冲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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