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您落子了。”
今夜太子刘据,也不知道怎地儿,总觉得自家思绪烦躁,坐立难安,以至于同卫广于大帐中对弈时,还未开始下上几步,便呆坐半晌,久久不语。
“唉!”
刘据闻言,叹了一口气,索性便将手中棋子随意扔在了棋盘上,起身向帐外走去。
卫广见此,和一众宦官,宫女,赶紧从后面跟上。
“殿下,夜深天凉,您要保重身体啊!”
太子刘据刚刚出帐,正好遇上带着食盒过来的史良娣,她见太子仅着薄衫,便迎风站于帐外,连忙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皮裘大氅,温柔的为其披在身上。
刘据闻言,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家良娣的柔荑,以作回应。
“殿下勿忧,赵将军,任将军,皆是久经沙场,手下士卒,俱为精兵,不管是才智,勇武,皆非匈奴蛮夷可敌,只请殿下静待捷报便可。”
卫广虽然一直在以私人名义,催促任平进军,但这并不等于他对任平和赵充国的统兵能力产生怀疑。
他只不过是怕霍光抢了自己的大功罢了。
近来得知霍光大部队还在受降城徘徊,只有数千胡骑,快要抵达范夫人城后,卫广反而不急了。
一向太子刘据,都是稳住钓鱼台,今突然表现得这般急切,卫广也不明所以,只能勉力宽慰。
“孤记得,任卿和赵将军率军出发时,可没带多少冬衣,草原夜间这般天寒,前线士卒该如何苦挨?
传孤的旨意,加派探马,任卿,赵老将军已然五六日没有讯息了,孤甚感忧虑!”
“诺!”
太子刘据动动嘴,周遭的宦官便要跑断腿。
为首的黄门接了旨意后,哪里敢怠慢,连忙暗暗示意手下小宦官,去为殿下传旨。
“殿下,夜深了,您乃是三军主帅,贵体万不容失,还请先行回帐吧!”
“殿下,卫老将军所言甚是啊!”
刘据在卫广和自家爱妾的连番劝说下,也不好再执意如何,就在他转身即将回帐之际,自远处传来急切的禀告人声。
“殿下何在?我是许野,我要见殿下,我有先锋部队的紧急军情!”
太子刘据闻言,当即停住了脚步,不用他发话,其身边黄门,闻声后,已然先行一步,带着几个小宦官,急匆匆的去迎许野了。
一旁的卫广闻言,心中亦是一惊,暗道:莫非前线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这一注,卫广压得甚多,若任平所部,真要是全军覆没了,他纵然再不甘,亦只能领兵回撤了。
五千士卒,死了不可惜,重要的是,任平带走了几乎太子刘据这一路,所有能打的干将了。
没有主将,兵再多,亦无用,卫广乃沙场老将,焉能不知这道理?
故而此时,他的神色反比太子刘据急切许多。
反观太子殿下,真到事临头时,倒是不急了。
在刘据眼中,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当日的巫蛊之祸。
如此风浪都被自家挺过来了,世间于他,还有何事可惧?
史良娣不通军务,朝政,但是她懂该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她此事默默握住太子刘据的手掌,以誓自家与夫君同在。
“许野拜见殿下!殿下圣安?”
再是急切,礼数不能忘。
“孤安!”
太子刘据见到一脸风尘,衣着狼狈的许野,并未着急闻讯,反倒是回了句话后,便自行进了大帐。
此时卫广之心,已然跌到了谷底,但太子进帐了,他却不能越俎代庖,先行查问,只得耐着性子,随太子一同进帐。
卫广也知太子刘据此举深意,无非便是怕稍后军情太过“劲爆”,让许野在帐外通禀,不好封锁消息,恐影响军心罢了。
待到太子刘据稳稳坐在大帐主位后,他方才挥手示意许野开始禀告。
许野见此,也不迟疑,直接回禀道。
“禀殿下,我军两日前,在距离浚稽山不过二百里之地,发现了由叛将李陵率领的三万匈奴骑兵,任将军同赵老将军定下计策,派都尉马长海,领兵五十星夜前往匈奴驻军之地,以计诱之,李陵中计,统兵追逐半夜,至先锋军营外二里,同我军展开鏖战。”
许野一路星夜兼程,不敢怠慢,此时着实口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息却是不够了,不由得暂停,喘了一口气。
他这里喘口气,太子刘据和副帅卫广,却都等不及。
还不待太子刘据催促,卫广便先开言询问道。
“战况如何?任平,赵充国现在何处?我军损失多少兵马,他们几日能够撤到此地?”
许野听到卫广的催促后,撇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继续面向太子殿下接言禀告。
“此战我军大胜,斩匈奴敌首数千,敌军胆寒,自相踩踏,死伤共计上万,缴获战马千匹,辎重军备,小的来时还未来得及清算,战后任将军恐叛将李陵收整残兵,又命沃野军营长罗愣娃,率玄铠骑兵,再追匈奴三十里,匈奴被吓得肝胆皆破,连夜逃回匈奴大河,不敢再战。”
“哈哈哈……好!好啊!殿下!大胜!大胜呀!”
卫广听到此处甚是高兴,他情不自禁的起身,给太子刘据贺喜。
卫广久经沙场,自然能够看到,经此一役,只要任平能够稳住三五日阵脚,自己完全可以趁此一举收复范夫人城。
此时躲在城中的叛将卫律,仅有数千兵马,如何敢和他抗衡?
先前卫广迟迟未动,皆因任平所部,没有探查到,留在漠南的匈奴主力位置。
卫广生怕自己这边有所妄动,被匈奴主力骑兵和卫律所在的范夫人城部队,来一個两路夹击,错失了他们先前的主动,有力局面。
现在已经确定了任平所部找到漠南的匈奴主力,并对其加以重创,这个时候,卫广便没有被两路夹击的后顾之忧,只要他能一举拿下范夫人城,那匈奴人在漠南,便彻底没了立足之地。
反观汉军可以用范夫人城为据点,四处派兵,巡查整个漠南草原,使匈奴在漠南绝无一寸放牧之地。
尽管许野带来的是好消息,但太子刘据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他心中那种莫名的烦躁,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丝毫减弱。
再则,对于战局的理解,太子刘据不如卫广,任平,但是对人心的把握,他却自认为不输二者。
卫广现在深受当局者的迷困,只能看到许野带来的好消息,以及未来自家战局的有利转变,却是忘了,如果只是为了报捷,许野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他也无需如此急切。
卫广未曾注意到的细节,皆被太子刘据看在眼里,故而他对于卫广的贺喜,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等待许野的下文。
许野也没有让刘据失望。
“殿下,我军虽是大捷,但伤亡亦不小,眼下先锋部队可战之士不足二千,全营伤者达一千余人。
营中诸将,有不少想要就此暂退,和大军汇合,但任将军和赵将军,恐李陵趁机追击,便下令屯兵原地,加固营地防御,以拒匈奴兵马!
殿下!任将军在同匈奴鏖战时,为掩护策应赵老将军和罗营长,身先士卒,身中数箭,箭头拔出后,血水足有半盆,脸色已无活颜,体发热症,嗜睡昏厥,不能理事,军中事务,现皆由赵将军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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