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个“躲猫猫”的游戏,但找不找得到,对朝廷赋税,徭役,招兵的影响都非常大。
这些年,似任平这等亲信,太子刘据和汉武帝,也不是没有派到朔方去过,到头来的结果就是,能对内治民,约束大户的,对外抵御不了匈奴,这边前脚刚收拾着豪绅大户呢!
才有点成效,匈奴人便来了,对着某位“能臣”所处的郡县,一通猛攻,那位“能臣”直接便英勇牺牲了。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豪绅大户的故意为之,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纵然是汉武帝,手里没有实际证据,也不好动朔方的豪绅大户。
因为朔方的豪绅大户,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们的前身,要不是当地郡守,县令等官吏家眷亲族,要不就是当年按照汉武帝的旨意,被强制迁移过来的。
汉武帝要是把他们杀了,还得费力另外从内地再迁人,如此一来,便动了内地世家大户的蛋糕,自然会引来内地世家大户的不满。
汉武帝强行杀了几次,再经历了关东大暴动后,他也学乖了,不让做这等两边不讨好的事了。
若是不杀这些豪绅大户,把他们迁回内地,这些豪绅大户,那可才真要感谢他呢!
迁回内地,不过就是损失一些钱财,但是生命得到了保证。
留在朔方,即便他们和匈奴暗戳戳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但匈奴权贵多是反复无常的狼子野心之徒,一旦南下狩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攻打自家所在的城县。
能抵御匈奴的都尉,偏偏又不会“治民”,甚至说与其指望那些都尉治民,约束大户,还不如祈祷他们别跟着当地豪绅大户,一起同流合污,欺压百姓呢!
这些都尉的例子,便是董进。
人家在朔方十几年,上述的龌龊事一点没少干,但现在因为有军功,直接摇身一变,受封关内侯,因为不愿意回朔方那等苦寒之地,就窝在长安也不着急接收兵马,终日寻花问柳,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当然这是董进运气好,其他和董进狼狈为奸的朔方郡,五原郡都尉,现在都去见阎王爷了。
如今朔方的世家大户,为啥这么怕任平,除却任平手握兵马,做事狠绝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匈奴弄不死他。
单就以他和太子刘据的身份,那些世家大户想要亲自暗中下手,一旦得手,任平真有个三长两短,朔方六郡的世家大户,全部彻底洗一遍牌都不为过。
如此一来,朔方六郡,方才从产粮大户,变为了朝廷榜上有名的“贫困户”。
任平的能力,单拿出来,不算多么出众。
论军事,赵充国比他能打多了。
论内政,桑弘羊,上官桀,一点也不输他。
论大局观,霍光的眼光,可与其并驾齐驱。
之所以汉武帝和太子刘据,这般钟爱任平。
就图他一个全面。
比他能打仗的,没他能搞钱,比他能搞钱的,不会带兵打仗,有大局观的,没有任平诡点子多。
即便其上都能沾一点的,又没有任平敢想敢干。
现在长安城里,权贵中都流传着一首童谣:灾不怕,难不怕,就怕将军骑大马,骑着大马佩双符,神仙诡怪齐摇头。
什么酷吏,遇到拿着皇帝符节,太子符节的任平,都得靠边站。
酷吏杀人还得找个由头呢,任平手持双符,善恶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别人即便持符节,都会考虑考虑后果,照顾一下各家的面子。
毕竟符节这玩意儿,只是个“体验卡”,它不是终身制的。
任平持符节,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一律先斩后奏。
事后别人想找他,就得去朔方了。
朔方那等边塞之地,从汉高祖那里传下来的老牌世家大族,根本插不上手,朔方说是任平一手遮天都不为过,他们去朔方哪里是报复,纯粹是送菜。
再说任平强的也不是只有武力,人家搞钱也厉害着呢!
这一年里,茂林子弟,谁家不是赚得盆满钵满,长安城的人均消费水平,都被他们家中的二世祖,整体拉高了不少,步入了新台阶。
眼下哪个豪门世家,想要和任平过不去,就是和茂林子弟过不去。
一个世家再有钱财,也抗衡不了,一个镇朔将军再加上一群茂林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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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坐在厅堂里,等待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他这一坐便是小半天,茶水都喝了三壶,厕所去了五次,太子刘据方才返回。
任平一见进来的只有太子刘据和其贴身黄门柳签,心中便暗道:这请老师一事,恐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太子来了,任平便不能在四躺八叉的坐着了,其赶紧起身行礼,还不待任平出口问询,刘据便自己宛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明明白白。
“任卿,方儿拜师一事,孤怕是要食言了。”
“殿下言重了,区区小事,何必记挂心怀?臣这便动身,回转朔方,安排会匈大事。”
任平闻言没有多问,只待太子刘据应允,他便要起身告辞,回家看看兄弟姐妹,老父老母,就准备回朔方干正经事去了。
不用太子刘据解释,任平也知道为啥那帮老学究不愿意给自己儿子当师傅。
论条件,他们在博望苑治学,不比去朔方苦寒之地教书强多了?
论名利,任平能给他们的,他们只要在博望苑待着,等到太子刘据登基都能得到。
财帛名利都动不了他们的心,太子刘据又不善于强迫,再加上给孩子请老师,本来也不是强迫的事,他们对任平这个“镇朔将军”不感冒,亦在情理当中。
上杆子不是买卖,太子刘据都没有请来那帮老学究,任平还能再说什么?
自己再去,无非就是让他们当面打脸,徒劳无功,还倒生一肚子气罢了。
“柳签,代孤送送任卿。”
“诺!”
看着任平从容离去的背影,太子刘据不由得头疼不已。
他是了解任平的,此番自家博望苑中的一众儒学大家,怕是彻底得罪死了他这位妹夫。
今朝任平不能对他们如何,一旦自己登基了,这些儒学大家做了官,那时候才有热闹看了。
此事太子刘据仅是想想便觉得烦躁不已,不过他倒也没办法去怨任平,实在是今天这些儒家学者,太不给面子了。
“可是镇朔将军当面!”
任平正跟柳签一路急行出博望苑,柳签会看眼色,知道任平心情不好,自没有多言。
二人就快到博望苑门口了,远处正巧来了一辆车撵,从中下来一个老头,这老头任平没有仔细看,他现在就想着快点回家,吃了团圆饭,便返朔方郡。
但他不吱声,这位老者却是先开口了。
任平闻言,寻声观瞧,一见这老头乃是太子少傅石德,连忙驻足,客气回礼道。
“见过石先生。”
石德闻言,捋了捋自家的胡须,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他和任平的距离,笑呵呵的问询道。
“将军莫要怪老朽多嘴,我观将军神色似有郁结之意,不知有何烦忧?
老朽不才,痴活了数载,纵然没有什么真知卓见,也能为将军出点馊主意。”
石德这话,把任平说得眼前一亮。
他立马想到石德家学渊博,标准的世家出身,才干过人,学贯百家,有教育经验,做老师再是合适不过。
只是他做过太子老师,再做任平儿子的老师,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但他是学士大家,总有适合自己孩子的老师推荐,由他出面,有些场合比太子出面要管用的多。
稍加思虑了一番后,想通了的任平,立马笑逐颜开。
“倒是被石老先生给说中了,晚辈还真有一件烦心事,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柳老哥,你先去复命吧!石老先生若是无事,晚辈想要请老先生一同喝两杯。”
“哈哈……镇朔将军有请,老朽怎敢不去?”
“石老先生,说笑了。”
柳签虽然不知道这二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见自家的兄弟,脸上有了笑模样,他也跟着开心,自是不多言,对着任平和石德拱了拱手,便转身回禀太子去了。
任平来得时候坐太子的车撵,他自己出行皆骑马,倒是有二十来个亲兵在博望苑牵马守候,但是并没有为任平准备车撵。
石德可不是赵充国,人家几十岁的人了,让他骑马,真要是有个好歹,任平如何向他家人交待?
好在任平脸皮厚,二话不说,便和石德把臂一同上了人家的车撵。
就这熟络的劲头,外人不知,还以为那车撵是他的呢!
石德对此倒也不在意。
之所以任平对于请老师一事这么在意,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的孩子,甚至来说,他自己的孩子,都不过只是个借口罢了。
纸张没有造出来,在民间广办学校的计划,自然也就无法实施。
学校暂时不能广办,却是可以在沃野城中,弄一所“贵族学校”。
现在城中,依附自家的权贵越来越多,大家都有孩子,孩子年龄也是大小不一。
长歪了的大孩子,整天混吃混喝,游手好闲,作威作福,任平管不了,也不想管,管也来不及,只要不触碰他设立的底线就行了。
下一代的教育,自然要从娃娃抓起。在朔方的权贵家中小孩子想要学习,也没有当代学士大家来教书,长成之后,最多又是一介武夫,商贾罢了。
任平要改变这个情况,就要从培养下一代开始。
如何能做到让朔方,真正成为自己的地盘?
提前把朔方六郡的下一代官吏培养好,便是一个先决条件。
当然任平如此行事,还有一些私心。
他先前让陈胖子寻找的自家结义兄弟遗孤之事,早有眉目了。
成年亲属找到了几十个,都被任平安排妥当,养在沃野城中,每月供养秩食。
除却大人外,还有七个孩子,二女五男,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刚会走。
好歹结义一场,甭管怎么说,大家还有那份香火情在。
任平想把他们培养成才。
军事理论,他可以自己教,武艺可以由罗愣娃和许野传授,许野是剑术很是不错,双方都持兵刃的情况下,他能以长剑对刀矛,正面一个对付三个,战而能胜。
政治方面,自己和崔田,杨瑞,绯红,都可以教他们。
现在就缺一个启蒙老师。
任平思来想去,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家最适合给孩子启蒙,“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那一套,对给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植入家国情怀,非常有效。
故而他方才这般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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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客吃饭,自然最好是在家中。
但任平这一趟回来,连家门都没有来得及进,若是此时带石德回去,任父,任母倒是不会多想,任平自己却是心里过意不去。
外面的酒家太过于吵闹了,不适合谈事。
任平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自家媳妇夷安公主的在京别院。
“去枫林别院!”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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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别院的人,大多跟着夷安公主去朔方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这别院便是他们的养老地。
这些人一见任平,当真是激动不已。
他们和任平不熟悉,但是皆侍奉夷安公主多年。
夷安公主都舍得把枫林别院给他们养老,可见她平素待这些下人如何。
爱屋及乌,公主的夫婿来了,他们看任平,就好似看自家的女婿一般。
“不用忙活了,吃食,亲兵都已经买好了,尔等自便即可。”
“诺!”
“诺!”
“诺!”
…………
别院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这些老婢子,老宦官对此处很是用心。
听到任平所言,厨娘神情还有落寞之色闪过。
本来此番落脚枫林别院,不过是任平的临时起意,他没有提前多做准备,此时眼见这帮老仆如此赤诚,夷安公主不在,他身为她的夫君,自然不能冷了这帮老仆的心。
“查一下多少人头,一人做三套冬衣,再多买些肉食米面。”
“诺!”
悄悄嘱咐了几个亲兵后,任平当才进屋和石德对席而坐。
“请!”
“请!”
二人初次同在一个宴席上,且此番相遇对任平来说也是一个偶然,他也没事先准备什么开场白,只能是将想说的话,全部灌输在酒里了。
石德这老头也不推辞,任平敬酒,他就干。
二人入席不过片刻,一口菜没吃,一连干了五樽酒,石德和任平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且浑身燥热得很。
任平见此,心说:这老头酒量不错,匈奴血连干五樽,脸上才见几分颜色,寻常人似这般饮,此时怕早就舌头打转了。
喝得差不多了,任平率先吃了一口炖羊肉,随即缓缓放下筷子,直言道。
“当着石老先生的面,平不敢妄言。
今日平随太子殿下一同回了博望苑,实乃是有事相求于殿下。
不怕石老先生笑话,数月前我的英夫人,为我产下了一大儿,平为其取名为方。
我这人,石老先生您也知道,自幼不学无术,没读过几本典籍,所以就想给我这个大儿子,请一位儒学大家,好好教教他……”
任平话未说完,石德却是已然知晓其意,挥手打断道。
“可是博望苑中的那些腐儒,伤了将军的脸面?”
“唉~”
听到此处,任平长叹一声,也不作答,只是自斟自饮了满满一大杯。
“哈哈……”
石德见此,不由得放声大笑。
任平不解,连忙追问。
“石老先生,何故发笑?莫不是在笑平不自量力?”
任平说罢,佯装恼怒。
石德闻言,连连摆手解释道。
“非也,非也!我笑那些腐儒无谋少见,又笑任将军你舍近求远。
将军若是不嫌弃,石某保举一人,学贯百家,颇具才智,可效其劳,胜任少将军之文师。”
任平听到此话,虽然心中早有对石德来意的猜想,但脸上却是依旧表现得惊喜不已。
“此人是谁?现在何处?请石先生教我。”
“西市薛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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