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康?”
陈圆圆细细思索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忽的想到顺治四年她与丈夫在锦州时,某日丈夫喝过酒之后突然失声痛哭,说自己早年与一王姓校官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王姓校官在战场上救过他命,因此与王家定下婚约。
对方有子,自己便嫁女;对方有女,自己便娶媳。
可后来王姓校官被朝廷调入关内讨伐流贼,此后便与他断了联络,现今不知是死是活,对方又是否有后人在世。
当时陈圆圆还问过丈夫,若王家真有后人,这婚事莫不成还真要继续,丈夫的回答无比坚定——继续!
“倒是有这么回事,根根,那王永康可来了,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做什么的?”
陈圆圆知道丈夫为人念旧,很重情义,因此若王姓校官儿子真的上门提亲,丈夫绝对不会食言不认这门亲,且一定会将小蛮嫁给王家。
“这”
吴应麟说王永康本人并没有来,只派了家中仆人来,所以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年纪多大,干什么的都不清楚。
“什么都不知道,父王就要把我嫁给人家,万一那王永康是个瞎子瘸子,是个老头子,我也要嫁吗!”
原本就生气的小蛮听了哥哥所说,一下激动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妻。
“母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女儿就是老死在您身边,也不嫁给那个劳什子王永康!”
见女儿泪水都出来了,陈圆圆也是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丈夫的决定,因此也不知如何同女儿说。
吴应麟也是头大,原以为妹妹听了这喜讯会很开心,不想妹妹竟然不愿意嫁。
转念一想,是啊,这个王永康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能就这么将妹妹嫁过去呢。
万一那王永康真是个瞎子聋子,又或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又或比妹妹大了太多,那自家宝贝妹妹嫁过去这辈子不就毁了么。
再见泪水不住流的妹妹,吴应麟更是心疼死了。
刚想劝说两句,妹妹却突然道:“不成,我去找父王!”
说完,不等母亲和哥哥反应过来就气呼呼的奔出庵堂。
见状,陈圆圆不禁大急,吴应麟也是吓了一跳,本能看向养母:“阿妈?”
“根根你快跟过去,别让你妹妹气着你父王另外,看看你父王是不是真的要嫁蛮儿嫁过去。”
陈圆圆原是也想过去,毕竟事关女儿婚姻大事,可想自己曾言再也不踏足王府其它地方,不由就犹豫起来,思虑再三还是让养子先过去探明的好。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
奔了几步,吴应麟又止步,回头看向养母,“阿妈放心,妹妹若不愿意嫁那王永康,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要帮她的。”
王府议事厅内聚集了一众人。
除了吴三桂、方光琛外,还有吴的两个女婿夏国相、胡国柱,另外是吴国贵和马宝。
荆州派来的两个人不在厅内,被方光琛安置在别院等侯消息。
夏国相和胡国柱作为吴三桂的女婿,属于家人,小妹的婚事他们当然有资格在场讨论。
吴国贵和马宝作为吴三桂手下将领按理不应掺和平西王的家事,问题是王爷的家事牵扯到了他们。
因为那个王永康就是和他们在巫山有过“合作”的叛将王耀武。
吴国贵将所知道关于王耀武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并且应平西王要求还将此人年龄、相貌也详细说了。
听了吴国贵所说,夏国相疑惑道:“这么说来,耀武这个名字是伪韩王所赐,那小子原来是叫永康?”
“应该是这样。”
吴国贵分析王永康之所以在西山明军,可能是两个原因。
一是其父早年战死后他被闯军俘虏养在孩儿营中,又或其父死后流离失所被闯军裹挟。
二是不排除其父当年入关之后加入了闯军。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是可能的,且是十分普遍的情况。
“那他为何不早点拿出这两份契书?非要现在拿出来?”
夏国相提出一个疑点。
按正常人的理解,既然这个王永康知道自己和吴家有婚约,那么在知道吴国贵、马宝他们是“老丈人”的部下时,就当主动表明身份,而不是继续隐瞒。
因此,此事必有蹊跷。
吴国贵哪里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边上的马宝突然心头一个激灵想到什么,本是想说出,但不知为何却是将说出的念头生生按了下来,坐在那保持沉默。
“据来人说王永康也是一个多月前才从其父生前遗物中发现这两份婚书。”
说话的是方光琛,他已经盘问过王家来人多次。
“那他想干什么?是让父王承认他这个女婿,还是想让父王救他这个女婿?”
夏国相微哼一声,“照我看这小子分明就是想拉我们下水,父王莫理会就是,这会认了他这个女婿,父王是不起兵也要起兵了!”
闻言,吴国贵和马宝对视一眼,想说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胡国柱却对其岳父道:“父王,这两份契书不是假的吧?”
看了眼二女婿后,吴三桂微微点头:“不是假的。”
胡国柱当即说道:“既然不是假的,那父王便不当失信于王家。”
“怎么,真要将小妹嫁给那个反贼不成?”
夏国相这个大连襟很不高兴二连襟的话,什么叫不当失信于王家?
难道你胡国柱不知道这事背后代表什么吗!
我知你胡国柱一心鼓动岳父反清,为此暗中串连很多人多次上书岳父,但凡事有个度,只要岳父自个不说起兵,咱们做部下的、做女婿的就不能硬将岳父架在火上烤!
“父王为人你当知道,若不嫁小妹,父王内心何安?又如何对那王永康说?”
胡国柱反清之心比之在座的吴国贵和马宝还要强烈,当初其也拼命阻止岳父绞杀永历父子,可惜未能成功。
现在荆州再叛,八旗腐朽不堪,怎么就不能再举义旗,匡扶明朝,再造社稷!
又见岳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知岳父内心也甚是纠结,处于十字路口左右为难,那他这个二女婿便推一把就是。
“小妹嫁过去,咱们可就同反贼是连襟了!”
“做人以信义为重,何来利益当先!”
“父王未言,你我说了不算!”
“既然你我说不了不算,你跟我争什么!”
“”
两个女婿正争吵时,小妹阿蛮却冲了进来不顾外人在场,竟冲她父王嚷道:“我不嫁,不嫁,打死我也不嫁!要嫁父王自个去嫁,反正我不嫁,就是不嫁!”
“胡闹,成什么体统!”
吴三桂纵是再疼爱女儿,也被女儿的话气着,气的将茶碗猛的掷在地上,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
“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何来由得你嫁不嫁!明天就把你送去荆州成婚,省得人家笑话我吴三桂是个忘恩负义、言而无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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