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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君欲往何方

京城住,真是大不易。

扬州会馆在城东的五老胡同,此处落在外城。想要进到内城的晋王府,要走很长一段路,穿过崇文门,再沿大街一直到东四牌楼左拐,最后过几道弯才能抵达。

李贤担心陈恒第一次来京找不到路,特意派了马车来接人。乘坐晋王府的车驾,一路上自然不需要停停走走,避这家让那家。可就这样畅通无阻,等到了地方也花去两刻多钟。

陈恒这样的身份,自然没有出门迎接的场面。等他在下人的带领下,走到王府中堂。就见此处坐着不少官员,曾任扬州乡试副考官的姚自然竟然也在其中。

这堆人里,官职最大的是户部左侍郎:杨思恭。陈恒走进来时,杨思恭正在慷慨陈词。陈恒在李贤的示意下,陪坐末端,与另外两个举子、三个进士一起。

之所以能认出这五人的身份,是因为穿着的关系。举人的服饰有颜色之别,进士到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能进到晋王府的,没点身份、本事可不行。

陈恒住的最远,来的最晚。索性就坐在最后面的位置,看着前头的大官们高谈阔论。他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李贤跟杨思恭、姚自然谈的是何事。

这段时间,朝堂上一直为草原部落的事情争执不休。到如今几个月,总算是确认下和谈的大方向。

以茶马为市的方法,历史上多少能臣用过。现在大家在吵的是如何去做。脑袋一拍,大家都知道拿茶叶、生盐换军马、羊毛。可轮到‘怎么做,谁来做,最后谁负责’上就成了问题。

好的方法,更要有好的执行力。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懂得。只是两党争到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李贤作为李贽意志的延伸,今日邀人来此,也是想听听中下层的意见。等到杨思恭抱怨完,户部郎中周伊也出来帮腔。

说起来,周伊才是被李贤邀请的那个人,左侍郎杨思恭完全是自己来的。正三品的大官来了,李贤作为太子,也不好将其赶走。

上头有上头的难,下面也有下面的辛苦。边战一打,就是断断续续的三年,钱粮却是一刻不能停。国库艰难,再打下去百官的俸禄能不能发,都是问题。更别说户部大小官员,就没有不为此加班加点。

周伊没叫苦,可也是表达了手下人的抱怨。活多钱少,户部最近辞官的举人,也是不在少数。没了这些人,举国上下这么多事,叫他跟杨思恭如何忙得过来?

姚自然能替上峰出席,肯定也是清楚兵部的难处。将士鏖战三年,要是不管不顾,一味妥协忍让、企图迅速办妥此事。如何服众、服将。是故,两方人虽同属新党,此刻却为事情争执不休。

陈恒在旁看了半日,又发觉一个好玩的地方。从部门来看,礼部、户部、兵部应该都在新党。而在此事上,李贽应该更属意兵部来办,不然也不会户部派了正三品的侍郎当说客,而兵部只点了郎中姚自然来。

局面上看是杨思恭压着姚自然,可背地里,真正稳操胜券的是兵部。陈恒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一直听了半个多时辰,李贤才出面打圆场,所说的话无非是大家都为了江山社稷等等。

李贤长了张圆脸,乐呵呵笑起来的时候,更叫旁人看着亲切。等他说完话,就连杨思恭也得卖太子爷面子,气呼呼的坐下。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这个时候李贤却点了陈恒出面,给众人介绍起来。杨思恭听完,只点点头道:“你那篇策论写的不错,要是不想去国子监读书,可以来户部历事,积攒经验。”

好啊,户部开始拉能当牛使的举人了。

这话可以听,也可以当作没听见。陈恒谢过好意,又朝着对自己微笑的姚自然行礼。事后,就在李贤的示意下回到原位。

国家大事,还轮不到陈恒当庭予夺点评。只出面当了回转换气氛的吉祥物,一直到最后散场,都没有陈恒再冒泡出面的机会。

初来乍到嘛,就是这样。陈恒也知道,今日是李贤给自己介绍些人脉关系。也算是给新党的人说一声,咱们这边来了个小兄弟,我爹挺看重的,我也挺喜欢。以后这孩子有啥事,你们看着点。

大老远跑到晋王府,除了喝上几杯茶、露个面。啥事没干的陈恒,回到会馆却并不恼怒。打发走问东问西的柳湘莲,陈恒独坐在房间内,开始给家人写信报平安。这东西,明日交给小二,由他代为投递到驿站即可。成了举人,是可以动用一下驿站。

处理完自家的私事,陈恒坐在位置上,开始思考今日杨、姚二人的争论。户部、兵部,一个想速战速决,一个想慢慢谈。各有各的立场、难处,说起来都对。

陈恒在心中想了又想,才提笔在纸上开始书写想法。这只是他无聊给自己找的事情做,写的也是杂乱无章,并不成体系。

事到如今,他也反应过来,为何乡试当初,姚自然会压下自己的策论。起先陈恒还以为是自己写的很好,现在回头看看,这只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朝廷自己没拿定主意,所以不想把消息外泄。

而这,也是李贽跟李贤最欣赏陈恒的地方。能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不就是值得栽培的贤才吗?

其后的半个月里,陈恒又数次被李贤召至府上,看着一茬茬的官员往来。久而久之,也跟府上其他举子、进士混熟。他们这些人,多在各部各科历事,唯独陈恒还是个小白丁。

大家都未发达,远谈不上勾心斗角。更有热心人,给陈恒科普起哪一部的事情最少,哪一部的上峰相处起来最愉快。

陈恒一一笑纳,他这次上京带的银子够,常请他们吃饭,借此拉近关系。原以为会这样不咸不淡过段时间,只等着自己挑个日子,去看看国子监的读书风气。再从历事、还是继续读书中做选择。

谁成想,李贤在一次散场后,突然留住了陈恒。

“今晚就在我这留饭吧。”李贤笑道,他也不是经常住在王府。大多时候,都是往返东宫、王府之间。在此处,多是为了接见一些官员,毕竟东宫不好去。

“是,殿下。”陈恒谨然受邀。

饭前,许久未见的李俊也溜过来,特意陪自己老爹一起用膳。饭桌上,李贤倒是主动挥退伺候的下人,也劝着陈恒不用拘礼,大胆放开吃。

吃过饭,李贤喝了杯茶,才拉着陈恒问道:“陈卿,你在旁听了这么多日,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李贤的脾气,这段时间陈恒也算有些了解。甭管是不是装的,对方表现出来的礼贤下士,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

知道对方比起虚话,更想要听真话。陈恒清了清喉咙,先说了句场面话,“臣觉得几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李贤点点头,示意陈恒继续说。他比起李贽来,耐性确实要好不少。要是问话的是李贽,陈恒怕是要直接开门见山了。

“只是户部的难处是户部的难处,兵部的难处是兵部的难处。他们的难处,不可跟朝廷的难处混为一谈。”陈恒谨慎着开口,他的思路比起局内人是要特殊一点。李贤一听不是老生常谈之言,当即放下茶杯,来了聆听的兴致。

“陈卿只管畅所欲言。”李贤抬抬手。

“是,殿下。”陈恒点点头,坦言道:“户、兵两部的难处,先放下不提。殿下,朝廷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弄清这点才是耽务之急。”

见李贤露出思索的模样,陈恒又道:“朝廷要是想着三年后就继续用兵,那就该速战速决,争取时间整顿军备就好。要是想着五六年内不见兵事,给百姓腾出足够的时间。臣以为慢慢来、边打边谈最佳。”

交战的双方,谁先漏了怯、交了底。那谈判时,势必陷入被动的局面。思路一变,很多之前觉得困难的问题,反倒变得不那么要紧。

李贤想明白陈恒的视角,兴致又往上涨了涨,欣喜道:“继续说。”他又立马补充道,“先挑后面的说。”

“是。”陈恒领了命,又在其后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想法。难处是难处,结果是结果。不是解决了难处,就会有个好结果。而是从结果出发,去调和内部的矛盾、克服难处,以此达到目标。

这套观察事物、理清思路的办法,是陈恒两世为人,一直以来的处事所得。先后顺序的重要性,是用来分清楚主要、次要等问题。

大雍朝看上去难处众多,只在此事上,只用抓住自己想停多久,想什么时候打,用什么方式打就好。为了这个结果,让些小利,吃些小亏也无妨。

陈恒对于朝中六部、边关军马部署并不了解,所以没在这些问题上多谈。国库缺钱肯定是耽误之急,可大雍幅员辽阔,缺的还是内部调理的时间。

与之相比,茶马通市的重要性,是为了换取自我发育的机会。附带的经济收益,固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借此来安抚好草原各部,才是计划的中心。

待陈恒不紧不慢的说完,李贤已经连连拍案。他终于想明白为何父皇会让大臣们议了再议,弄了半天,大家都没猜中李贽的心思。

父皇把此事交给兵部,自然是想着以后再战。可户部、兵部都没理解李贽的意图,所提的方略自然难以通过。

“那依伱看,觉得停战几年为好?”李贤立即把握住重点。

“五年。”陈恒当机立断。

“为何?!”

我总不能说,再过个四、五年,太上皇就嗝屁了吧。陈恒肃声道:“男过十五,方可入伍。”

听到这个答案,李贤也是默然。无论承认与否,打仗都需要人命来填。三年时间,边关各省适龄之人纷纷参军报国。剩下的人,都是十五以下。没有个五六年时间,他们怎么能长成。

李贤叹口气,用兵打仗就是这样,一战未成,先是白骨累累。先前的喜意被吹散不少,太子又道:“你回去后,把今天的话写在折子上,到时候直接交给我。”

陈恒挠了挠头,从袖中拿出一本,道:“臣已经写好了。”

“哈哈。”李贤实在是忍不住,笑道,“好你个陈持行,原来是有备而来。”

亲手拿过折子,李贤打开一看,见上面所写详略得当,条条清晰。心中对陈恒的评价又高一层,欣赏之情是怎么也止不住,便问道:“你想好去哪一部历事没有?”

此事,陈恒自然也是考虑过,当即道:“兵部。”

李贤想了想,笑问:“可是因为姚大人?”

“是。”陈恒点点头,别看李贽、韦应宏等人有多欣赏自己。他初到一部历练,打最多交道的肯定不是最上层,而是六部中的中低层。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总不能自己在实习的途中,一有什么麻烦事就找韦应宏抱怨吧。官场最忌讳的,就是越级上报。

这个时候,有个欣赏自己的中层领导,才是最中之重。而郎中又直接管着各阶小官小吏,有时候说话,反而比忙来忙去的顶头上司更有用。上头有人的实际意思,也是落在此处。

“兵部是个好地方。”李贤笑过一声,又陪着陈恒聊了聊,才命府中马车送陈恒回去。

京师的宵禁,对晋王府的车马形同虚设。待见到等候的信达,陈恒才得知扬州的回信今日也是到了。

父母长辈的叮嘱,都被陈清岳写在信里。他们知道陈恒被李贽留下,也表示理解。只叮嘱孩子要照顾好身体,又说会托可靠之人给他送银子来。陈恒想了想,猜测这个人只有入京参加会试的钱大有。

一起寄来书信的,还有林妹妹。这封信可就长了,少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唠叨着扬州的事情,有时候问起陈恒在京师的情况。又说北方天寒地冻,让陈恒注意防寒。

亲友的关心,稍稍吹散人在异乡的孤独。此夜过后,京师就要入冬了。

…………

…………

几天后,李贽在御书房中收到陈恒的折子。因陈恒还未出仕,李贤就没安排文官的上奏路子,直接拿着折子上呈。

李贽看完,连道三声好,又道:“他想好去哪里没有?”

李贤答:“陈卿说想去兵部。”

闻言,李贽忍不住轻笑,“看来这小子是想自己掺一脚。”他顿了顿,想了片刻,反过来考起儿子,“太子以为呢?”

“儿臣以为即是千里马,就不该困在马厩中。纵马驰骋,方知千里马的神俊。”李贤投桃报李后,又担心道,“只是边关凶险,他要真想去,还需派人多加护卫。”

李贽也是同意这个想法,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树苗,可别等不到开花结果,就半道死了。

“柳家那个爱唱戏的小子,不是一直跟着陈卿吗?就赐他个龙禁尉出身,叫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吧。”

这种小事,李贽提个意思,自有下面的人办。李贽又低头,看了看折子的笔锋都是李贤亲笔所写,心中更是满意,暗暗称赞儿子的细腻心思。

“俊儿有空了,记得让他多跟陈卿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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