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朱由榔吝啬,只派这点人出去追击。这年头养一个步甲要几百上千亩税田,养一个骑兵等于四五个步甲,若是一人数马的精锐骑兵,甚至等于十个步甲的成本。
广州城拢共几十万人,正儿八经的脱产军队也就一万多人。要是把大头都派出去,别人说不定以为是皇帝要跑路了。之前佟养甲一战倾巢出动是因为阵地就在城下,再稍微远一点都不敢派这么多人出去。
对面满营一个固山额真一個梅勒章京,差不多也是一万多人的样子。之前在城头看到绿旗先动,最后才是彩旗,便明白这次是要留下满营断后。再加上考虑到护送主子北撤才是主要任务,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人才对。
而苏文光所说的黄雀,此刻刚刚到了丫髻岭南麓。
时间已经正午,山风从峡谷吹过,浓重的白雾顿时消散,武靖伯李明忠勒马远眺,便见河对岸战况激烈。
那伊尔德竟是一员猛将,居然领兵亲自上阵厮杀。他策马驱弛,手持一杆七尺长戟,舞得虎虎生威,与周围四五名明军居然战了个平手。而且看样子是挂了双层甲,寻常弓箭射到身上不痛不痒。至于明军的虎蹲炮,也因为前面的友军太多无法发射。
现在明军阵地分成四段,石墙两侧是火铳手互相发射,两个端头则是挤满了人,还有一部分明军站在河岸,朝着正在渡河的清军射击。
“若是建奴渡河成功,那阵中便会拦腰截断”,李明忠当机立断,朝着渡河的清军冲去。
清军只有一个牛录过河,想要绕过石墙攻击明军的中段,这也正好成了他们覆灭的原因。
李明忠领的四千兵马如泰山一般地朝着对面压了过去,没有多少刀戈交锋,没有多少厮杀吼叫。渡河一半,脚还踩在烂泥里的清军五百人伴随着枪箭入肉的闷响,如同杀鸡一样被尽数杀戮。
河中间的清军更不用说,本来行动就较慢,在火铳狙击下更是寸步难行。苏文光见石墙端头处已经无法使用散弹虎蹲,干脆就将他调到了岸边来,对着河中一阵猛放。
整个建制的牛录几乎全部消灭,河水染成了红色。但那边还有九个牛录正在猛攻明军的防线,李明忠并未直接攻击对方,而是分出一千兵原地渡河进入苏文光阵中补充实力,自己则带三千兵马直奔下游而去。
要包饺子,就包个大的。
“主子!主子!南蛮子从后面来了!人数跟咱差不多!”伊尔德刚暂退缓一口气,一个正白旗的奴才就呼喊道:“后面要不要分些人去?”
话音未落,便听对面明军阵中一阵高呼,杀声震天,想必是知道援军已到,士气大振。
伊尔德万没想到自己跟马拉希夹击对方,却反倒被抄了后路,一时气急,当即便转身朝后而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这里他们只敢据墙而守,攻不出来,你们都给我顶住!”
现在这个河畔的狭长地带就如同蝮蛇的花纹一般,一环套着一环:从北到南,最北边是马拉希那两个牛录的尸体,接着是苏文光的两千兵本阵,再接着是伊尔德准备夹击明军的两个甲喇,最南端是李明忠自从化领兵而出的四千兵马。
虽然这河道能轻松走过,但伊尔德是多年老将,跟过多尔衮,战过李自成,多次南征所向披靡,岂能就这样被一点威胁吓倒?
先是清军二十名重骑兵进行了一次自杀式冲锋,李明忠前阵略有慌乱,随后马队后面的白甲兵又趁机上前,疯狂砍杀。待两边都丢下一堆尸体之后,伊尔德亲自上阵,想要把追兵一举击溃。
“火铳手,放!”一排白烟之后,清军冲击的骑兵稀稀拉拉倒下几个,但全队速度完全未受影响。
“放!”又是一排火铳击发,仍旧是不痛不痒。这些正牌满洲铁骑完全不为枪声所动,人人低伏身体,朝着对面加速,蹄声如雷,震得人心头发憷。
还没等三段击打完一轮,伊尔德就已杀到李明忠阵前。“杀!杀光南蛮子!”重骑兵虽然在前排矛兵跟前倒下一些,但大部分都直接撞入了明军步兵阵中。
见这建奴被包抄后路不但不慌,反而返身杀来,加上刻在骨子里的对清军满营骑兵的恐惧,李明忠麾下的明军顿时一阵慌乱,本就仓促排成的阵线立马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长枪兵上前!不能让他冲过来!”李总兵一见对面这几十名具装骑兵顿觉不妙,赶忙令士兵用长枪顶住,至少也要迟滞对方的速度。否则前阵一旦被杀穿,按如今官军的胆气,弄不好就是个四散溃逃的下场。
这些骑兵胯下的马都加上了眼罩,仿佛对前面的危险没有任何畏惧。它们托着同样全副武装的满洲战士一头扎进了明军的枪林之中。
具装重骑就是这个时代的坦克,巨大的冲击力和马上骑兵的攻击顿时消灭了几十个明军士兵的战斗力。李明忠前阵的甲队瞬间被撕破,紧接着是乙队,然后是丙队,最后所有人包括火铳兵都拿上了长枪一拥而上,到丁队的位置才勉强将对方的势头止住。
“这样再冲上两次就麻烦了”,李明忠此前自韶州退兵,一路到了长宁、龙门,后来大都做些袭扰粮道、攻击辎重的事情,拿下从化也是用计取之。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满洲大兵和绿营甚至降卒都不是一回事,但这当面的亲身感受还是让自己大为震撼。
最后这一队重骑仅仅丢下了五六具尸体,居然又杀了回去,更是让他觉得,双方单兵战力差异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知道苏文光那边怎么样了”,李明忠朝前眺望,视野却被清兵的身影阻挡,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友军现在是死是活。
苏总兵自然也没有闲着,伊尔德留下两个牛录便把自己这两千兵和一千援军堵得严严实实。石墙两端已经是尸积成山,堆了大半个墙高,两边的士兵就隔着尸堆捅枪放火铳,都没能越雷池一步。
“这个墙上的矛孔要是能大点用来放炮就好了”,苏文光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工兵头子听到便问:“将军可是要用虎蹲炮从中间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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