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刚刚回宫,便听到瞿式耜求见。
“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虽然心里有些忐忑,还是让他赶紧进来。
然后就看了焦眉愁眼的瞿爱卿。
如果是拍爱情偶像剧的话,对面这位应该是装着一脸苦逼,然后突然跳起来大叫“suprise!”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惜这里不是片场,瞿式耜上来就是一句:“陛下寄臣以大事,臣却有负陛下所托,请治臣之罪。”
“爱卿何罪之有?”即便有些失望,朱由榔还是安慰了一句:“若是不能寻来炮匠图纸,咱们另寻他法便是。”
“唉”,显然这种片汤话没啥用,对方继续长吁短叹。
“瞿爱卿勿忧,此次朕去了一趟东莞和惠州,收获也是不小。不如说说你去壕镜澳的经过罢。”
“启禀陛下,隆武年间,司礼监庞天寿曾奉旨去壕镜澳寻佛郎机人借兵。臣见他曾与那边打过交道,此次臣便与他一同南下,但结果并不理想。”
此前澳门方面能接触到的大明最高长官也就是两广总督一级,现在直接是国务院副总理级别的亲自去见,已经算是屈尊降贵了,居然还没能谈妥,实在是不应该啊。皇帝便问道:“瞿爱卿,你直接讲,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或者说,壕镜澳那边的佛郎机人提出了什么苛刻的条件?”
“陛下,据臣所知,耶稣会对支持我大明练兵铸炮还是有意愿的,主要的掣肘是市政会那边。”
“那不应该啊,耶稣会想要的是传教,市政会......应该需求的是通商贸易条款吧?这些也可以谈啊。”
瞿式耜见皇帝对澳门的权利结构居然还有所了解,略显吃惊:“回陛下的话,正如陛下所言,市政会听闻陛下所需,曾连续开会商讨了好几日,最后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耶稣会不能指使市政会吗?”
瞿式耜摇摇头:“是的。两方各有统属。况且市政会内部都还争论不休,所以才......”
“你知不知道他们主要的担忧是什么?”
“臣曾派人买通当地人打探,但因线人官职太低,未能明了详细原因。不过至少能确认,郑芝龙降贼一事,对市政会的决议有莫大影响。”
这下大概明白了,那些传教的还是一如既往,想到内陆开展拯救迷途羔羊的伟大事业;但是教会的权限是有边界的,像是借出大炮、委派炮匠,甚至提供图纸、样品这种事情,还得市政会一起同意才行。
早在徐光启孙元化时期,澳门的内部意见是基本统一的,所以才能提供了大量的军器和技术人才。因为支持一个巨大的帝国反抗北面来的游牧蛮族,对于留有蒙元惨烈记忆的欧洲人来说,应该算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但今时不同往日,清国的版图之大,兵锋之盛,反倒衬得明国像是一个南边的小小割据势力一般。
再加上才发生不久的大明海贼王的投降一事,给了葡萄牙人很大的打击。他们当中已经有很多人不再相信汉人还能够驱逐鞑虏,甚至抱着“等清国一统全国再来商谈传教、通商事宜也不晚”的态度来指导自己的外交工作。
“是吗?那这下还有点麻烦了”,皇帝又问道:“耶稣会有没有说再跟市政会那边协商?”
瞿式耜点头道:“教会倒是一如既往,对传教一事非常热切,与市政会也是反复争论。此次臣从壕镜澳回来,就是带来了耶稣会的回复。”
“有回复总比没回复好,先说说吧,他们有什么条件?”
“一是教会虽然没有提供火器技术和工匠,但以介绍之名请了两个匠人过来,是制造镜片和怀表的,臣虽然觉得无甚大用,但对方也是一片好意,所以应允了他们。”
朱由榔一听就跳了起来:镜片?怀表?这种东西你说无甚大用?老瞿啊老瞿,这可是大宝贝儿啊!
能观察远处战场的望远镜,和能将军事行动精确到分钟的钟表,这种实实在在的军国利器有多少要多少!
明白瞿式耜并不知兵,更何况这种超过现在大明军事理论的“现代化”技术?所以皇帝并未怪罪,只是笑道:“瞿爱卿说错了,这也算是耶稣会释放的极大善意了!那镜片可不是只能作老花镜和看月亮。那匠人在何处?朕要亲自见他们!”
“呃......”瞿阁部答道:“臣令人安排在宫外客栈暂侯。陛下若是要见他们,臣立即将他们唤来。”
“好好!还有没有其他的?”
“还有一事”,瞿式耜显得有些为难:“臣曾经见过桑塔罗神父,他告知臣,说是与市政会商议之后,想在正旦之际拜见陛下。”
“神父?”皇帝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不是主教吗?他说话能算数不?”
“陛下,据臣所知,佛朗机国那边的战事也不少。自从崇祯六年,当时的华伦他主教( Diogo Correia Valente)去世,后来耶稣会因此原因一直没有任命主教。现在桑塔罗神父暂时主持耶稣会事务,而且是与市政会商议之后才提出的这個请求,应该没有问题。”
“那行!让他们来就是!”朱由榔一口就同意了,毕竟外邦来朝又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来朝的时候谈的才是大事。
“臣遵旨,那现在是否将那两个匠人唤来拜见陛下?”
“好!现在就叫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瘦长的高个儿外国男性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脏兮兮的羊皮短靴,脏兮兮的丝绒外套,花边亚麻布的蕾丝拉巴翻领,而最显眼的,还是那细腿半截裤外的吊袜带扎口。
上面还有个蝴蝶结。
朱由榔极力忍住强烈的吐槽欲望,朝这两个“花枝招展”的老外问道:“你们都是葡萄牙人吗?”
二人对皇帝称呼葡萄牙而不是佛郎机吃了一惊,随后行了一礼,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尊贵的东方明国陛下,我们两个都是荷兰人。”
“荷兰人?荷兰人不都是新教徒吗?你们真是耶稣会派来的?”朱由榔也是讶异。
“尊贵的陛下”,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在迷途中寻到了至高的真理,在桑塔罗神父的指引下,虔诚地侍奉天主和耶稣基督,遵照天主的旨意行善功,方才来到此地。”
“你俩怕不是信奉的银子吧?”皇帝闭口不言,心里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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