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空中雷霆消散,王兰战战兢兢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只感觉周身乏力,连骨头都是冷的,于是又大喊:
“快来人!扶着老爷我出去!小翠!桃红!快来搀扶老爷!”
几个妻妾听到确实是王兰的声音,心中惊惧渐渐消散了,一起又回了灵堂,正看见王兰半个身子趴在棺材外喘气。
小翠和桃红是王兰几个妾室中容貌最娇媚的两位,又善于逢迎,平日里深得王兰的宠爱。
正妻王贺氏喊丫鬟仆人将王兰搀扶出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死了一遭还记着那俩贱货!”
一群妻妾围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王兰喘息了片刻后才道:“是阴差勾错了魂儿,后来查看明白,就放我回来了!”
“老爷我经历了这一遭,才明白这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道理,日后我家要多行善事,才能积累阴德,令子嗣兴旺。”
“之前我家为了和灵应观里道士争夺那乌龙潭做下许多丑事,待我身体好后就带着钱财去那道观里赔罪!”
王兰这样嘱咐,并不是他突然改变了心性,而是为了经营自家名声,为去灵应观拜师做准备。
在他想来,有了仁善之名,又肯花钱捐赠香火,再有向道之心,哪个道观会拒绝这等弟子呢?
众妻妾只求王兰好好活着,对这些事儿哪里在意,连忙一边答应着,一边让人寻圈椅抬了老爷回房,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中。
中厅号曰‘壶仙堂’,取‘壶中行日月,堂上坐真仙’之意,只有被视为贵客之人才会被引至此处由张天师亲自接待。
此刻当代天师张懋丞和织女正分主宾而坐。
“前几日贫道闭关正在紧要处,怠慢了天孙娘娘,乞请恕罪!”
张懋丞前些时日在入定中得虚靖先生指点,已经知晓了织女的来意,才一直闭关不出行“拖”字诀,指望织女自己离去。
岂料这位上界下来的天孙娘娘心性修养极好,就在天师府外觅地静候,仙人之体也无需饮食,只等张天师出关商谈他那“次子”的婚姻大事。
张懋丞眼见着拖不下去了,才出关来见这位天孙娘娘。
织女笑着开口:“我还以为九阳真人是嫌我来的唐突,刻意回避不肯相见呢!”
张懋丞连忙摆手:“天孙娘娘身份贵重,贫道岂敢避而不见,这不伤势稍稍稳定了些,就赶紧出关来见娘娘。”
织女少在人间行走,也不懂什么试探客套之语,直接开口询问:“九阳真人可知我为何事而来?”
张懋丞点了点头:“上界虚靖祖师已经同贫道说了娘娘的来意。”
“不知虚靖先生是何态度?”
“不瞒娘娘,虚靖先生并没什么态度,只说让贫道和儿孙商量着办……”
织女眼睛一亮:“没有拒绝就是好事!九阳真人如今名义上是那小道士的父亲,正可直接定下婚约!”
“这天孙娘娘果然是天女,一点也不懂人间女子的含蓄……”
张懋丞忍不住发笑:“这事儿哪有娘娘想的那样简单,娘娘也知晓莪这父亲是假的,这终身大事委实不好替她直接做主。”
织女听了这话,顿时有些茫然:“王灵官说这婚姻之事就得由父母做主,怎地到了你这里又做不了主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望九阳真人教我?”
张懋丞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好反问:“天孙娘娘何以就认定了我家那儿孙?据我所知他乃这天地中的变数,理应不会有什么情劫加身才是。”
织女便把在藏书楼中同郭文斌交谈之事简要说了一遍,随后又道:
“那文曲星把这姻缘让与了小道士,我的姻缘线就系在了他的身上,此事由不得我做主的……”
“那……有没有可能,让我家那儿孙再把这姻缘让与旁人?”张懋丞自己也觉得这主意有点不靠谱。
织女罕见的露出些羞意:“我曾去看过那小道士一眼……不是,文曲星不应承这缘分,只能说是天意如此,这姻缘之事岂能一让再让?”
“好嘛!这哪里是什么情劫,这是情根深种了我看!关键是那小道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张懋丞心中有些无语:“虽然那小子是变数,每到一处和他接触之人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但这‘变数’的威力也太离谱了……”
“天孙娘娘,我家这儿孙命数不比别个,你这情劫若是系在他身上,未来会怎么样还是两说。”
张懋丞一边在心中念头急转,一边斟酌着言辞劝解:“我知晓娘娘选在这时候经历情劫,是为了磨炼心性使修为精进,以便于未来能不受末法劫数波及。”
织女点头:“九阳真人所言不差,我正是这般想法。”
“肯听劝就好啊!”张懋丞心中舒了一口气,继续说:“娘娘当知晓,我那儿孙就是为了挽过劫数而来,等若是未来天地大劫的中心。”
“娘娘寻他历劫,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变数之中?未来能否超脱而去就不一定了。”
织女再次点头:“此言有理!”
“有门!”张懋丞心中暗喜,准备再加一把火:“娘娘若寻别人历劫,待几十年后那人一死,娘娘劫数便算过了,正好回归上界。”
“但我那儿孙如不出意外,十有八九能成就天仙正果,娘娘嫁与他为妻,这便是长长久久的夫妻了,这情劫怎么才算过去呢?”
织女觉得张懋丞说的极有道理,刚欲点头符合,心中念头不知怎地突然拐了个弯儿,想起了那小道士英俊的相貌来。
“貌似和他做长久夫妻也不错啊?”
“牛郎织女的故事都是谣传,天上也有许多夫妻神仙……”
于是织女的话到嘴边就成了:“我见过那小道士,觉得他肯定能挽过末法之劫,到时候我就不必着急超脱而去了。”
“九阳真人还是教给我怎么才能向小道士表明心迹吧……”
张懋丞面上笑容一滞,只觉得胸口一闷,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得了,费半天劲白说了!”
织女见张懋丞咳嗽一时止不住,连面色也渐渐变得十分难看,于是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张懋丞身旁,伸手抵在张懋丞背上,度入一股仙灵之气。
张懋丞感到一道清凉的灵气在肉身经脉中游走,自家沸腾的法力慢慢平复,脸色也好了起来,喘息几口后道:
“贫道身上有伤,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织女皱着眉头:“你这好像是中了妖魔的毒性,怎不求你家上界长辈赐下灵药来?”
张懋丞笑道:“每一任天师都有自己的际遇和劫难,这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才是。”
织女有些不明白:“只不过是为自家儿孙疗伤,怎就这般麻烦?”
张懋丞只好解释道:“娘娘你想,你相中的那小道士比我还要受上界祖宗看中,不也没有被赐下仙丹灵药,让他一步登天?”
“祖宗确实能给些照顾,但修行之路还是要自己一步一步去走才行。”
织女隐约明白了几分:“我是星辰精气化生,确实不太懂你们这些凡人是如何修炼的,不过我有个主意可以助真人疗伤。”
张懋丞好奇道:“还请娘娘赐教?”
织女得意地走回自己椅子旁座下,面上笑的灿烂:“我知晓你们张家之人不愿意我和小道士结亲,是怕我耽误他修行精进。”
“但你们也不想想,我好歹是先天之神,虽然不太擅长斗法,却多的是办法帮那小道士!”
张懋丞下意识点头:“娘娘说得有理。”
织女双手一拍:“如今药王孙思邈正带着他闺女在南京城里积累功德,我舍下脸面去求一求,让他给你个丹丸,可不就解了你的难处?”
“这怎好意思……不知贫道如何报答娘娘?”张懋丞心中隐有猜测。
“你写个书信给那小道士,就说给他定了一门亲事……”
张懋丞有些犹豫,总觉得这有点像卖了儿孙救自己的做派。
“除了我谁也找不到药王的化身,真人需仔细思量。”
张懋丞心中一定:“我早算准自己还有十年阳寿,最终得舍了肉身才能飞升上界,如今看来倒是有了转机,可以求一求天仙道果?”
“小道士啊,你可不要埋怨祖宗多事,谁让你是那天地间的变数?”
“你这变数威力太大,这不就波及到我身上了?给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你也没理由怪我……”
午时过后,张牧之正欲往藏剑楼里观书,忽有一只喜鹊口中含着一封书信,飞来落在院中石凳上。
小道士取下书信打开一看:“牧之吾儿,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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