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解道：“算是吧。”

“谢了。”

吴宏第一次向陈解道谢，陈解道：“远了。”

吴宏道：“昨夜那对小夫妻中的男人死了。”

“我知道。”

“他是一头撞死在我面前的，一下子脑浆子都出来了，我当时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我没有拦住他！”

吴宏声音带着颤音，听得出来他很自责。

“你救不了他的。”

陈解开口道，吴宏道：“为什么？”

“弱小！”

吴宏抬头看着陈解，陈解道：“你的弱小，他们的弱小，就是他必死的原因。”

“不懂！”

陈解道：“你若是大乾的皇帝，那么谁都不敢威胁他，他若是大乾的皇帝，谁也威胁不了他！”

吴宏傻傻的看着陈解，陈解道：“大乾立国不正，外族立国，带着的是先天的不足，他们想要统治汉人，可是又惧怕汉人，所以让他们的决策层制定出了无比愚蠢的律法，这些律法就是这个国家覆灭的根源。”

“我汉人乃炎黄种，自炎黄到夏商周，从春秋战国，到大秦统一六国，从大汉建立，到两晋南北朝，从五胡乱华，到突厥入侵……咱们一直都在跟外族对战着，咱们无数次失败过，可是从来也没有认输过，咱们汉人骨子里，有帝王的血脉，咱们从来没给人当过奴隶，所有的被统治都是暂时的，咱们终会反抗！”

“而牧兰人想要让咱们当他们的奴隶，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汉人永不为奴，所以他们惧怕咱们，越惧怕，越要伤害咱们，越伤害咱们，咱们就越要反抗，而现在双方都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北边的拜火教造反，牧兰人生出了警惕以及仇恨，他们想要让汉人再次老实的做他们的奴隶，所以他们想要如他们祖先一般用暴力，让汉人屈服，所以他们比以往更加乖戾，更加狂躁！”

“他们想要用暴力告诉汉人，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汉人他们想如何折磨便如何折磨，所以这种事情不是结束，以后会更加多，赵二六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你其实不用过于自责，因为这件事的根源不在你，你没有错，错的是时局的变化，错的是像赵二六这样人的弱小，你其实应该振作一些，同时变得聪明一些，今日你其实已经陷入了死局，若不是达鲁花赤那边的命令，你现在应该已经流放漠北，与披甲人为奴了。”

陈解一口气把前因后果，大乾的局势变化，以及未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汉人的造反，让高傲的牧兰人想要强压下去，他们需要用自己的暴力手段，血腥的行为，来彰显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所以随着拜火教的声势越大，那么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牧兰人就会越疯狂，这是可以预见的，这就像走投无路的罪犯一般，最后肯定会有一场极致的疯狂。

也许是大屠杀，也许是……

陈解看过很多历史，知道到了最后那阶段，这些外族统治者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站在历史的大变革之中，要么进，要么亡。

吴宏此时抬头，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迷茫，这不奇怪，站在这样的历史大变革之中，没有谁会是不迷茫的，不迷茫的是穿越者。

陈解拍了拍吴宏的肩膀道：“赵二六是时代的牺牲品，他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他们的牺牲不是白白浪费的，因为他们的牺牲会换回汉人的血腥，他的牺牲是有必要的，也许这很残酷，可是这就是世界的真像！”

“而作为兄弟，我要给你一句忠告，你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善良，这个时代善良是最危险的品质，它会让你陷入绝境，所以，以后不要当烂好人了，尊重别人的命运，做好自己就得了。”

陈解对吴宏劝说道，吴宏沉默了，饮了一杯酒，紧跟着看着陈解道：“九四，我知道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有着伟大抱负的人，可是我知道，我要当一个好人。”

“好人？呵呵，好人是不长命的，这个时代先死好人。”

陈解脸上挂着嘲讽。

吴宏道：“陈解，你可以不当好人，可是你不能嘲笑好人，若是没有我这个好人，当年的你应该已经被渔霸打死了吧，哪有今日的你……”

陈解闻言，满嘴的劝人向恶的话全部压了下去。

是啊，若无向吴宏这样傻的好人，那会有今日的陈九四吗？

自己是死也不会当好人的，可是别人当好人，自己就该嘲笑他吗？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容不下好人的啊！

陈解最后叹息了一口气，看着端在自己面前的一碗猪脚面，大口的吃了起来，不在说话，而吴宏也说话了，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很快陈解一碗面吃完了，紧跟着站起身子，对不远处的掌柜的道：“今个他结账。”

说完陈解就离开了面馆，走到门口陈解停了下来道：“老吴啊！”

吴宏抬头看向陈解，陈解道：“好人不好当，尤其是这个时代，你对别人好，并不一定别人会感激你，所以……慎重一些吧，不是谁都像我陈九四这般，讲情义的。”

陈解说完就走了。

看着陈解的背影，吴宏嗤笑一声：“真是个自大的家伙。”

不过陈解的话他听懂了，好人的确在这个时代很难活，就像今日在公堂之上，自己质问赵二六为何要诬陷自己，他的回答是：你是个好人。

好人就该被人诬陷，好人就该吃亏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吴宏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无奈道：“艹蛋的世界。”

……

陈解走了，沿着长街往陈府走，脑海里是吴宏落寞的样子，其实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带着现代思维的他也如吴宏一般是个好人，后来，这个社会教育了他，让他逐渐成了今日的陈九四，这世道好人难活。

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只有大写的两个字：吃人！

回到了陈府，陈解终于放松下来，月泥已经能下地走了，见到陈解，月泥虽然身体不适，还是贴心的替陈解解开了外衣。

“如何？”

“救下了。”

“累了吧?”

“嗯！”

二人谈话很简短，不过彼此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嗯，那赶紧用温水洗把脸，我让厨房煲了鱼汤鲜得很。”

月泥贴心的说道。

“你这病还没好，便不要到处操劳。”

陈解提醒道，月泥道：“我没出屋，是让若兰丫头传达的。”

陈解闻言道：“那也别操劳了，多休息，你这身子还虚得很。”

月泥道：“你可别小瞧我，我也是练过武的。”

“你师父教你的枯木诀？”

陈解问道，月泥道：“师傅说，枯木逢春，便是大机缘，别看枯木诀前期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是只要我熬过寒冬，枯木逢春，我便可以直接进入气血抱丹境，到时候爷您可别落在我后面了。”

陈解道：“那你枯木逢春练到了什么程度。”

月泥道：“还枯着呢，不过快抽芽了！”

陈解笑道：“枯木逢春，你苦熬两年，依旧是枯木，还不知道多久可以抽芽，更别提花繁叶茂还需要多久，等你气血抱丹，估计还要个十年二十年吧，而且这个过程中战斗力比常人都差不多，这绝学，可能只适合你吧。”

月泥笑道：“爷的野心那么大，将来肯定要遇到很多危险，这枯木诀虽然难熬，不过若是练成了，便有很强的治愈能力，我学它对爷您的帮助最大，再说我弱小的时候，爷可以保护我啊，等我成长起来，又可以帮助爷，这世界还有比这更好的功法吗？”

陈解道：“你说的有理，那你快快成长吧！我等着你帮我呦。”

月泥笑道：“嗯，爷，你一定要耐心等待啊，嘻嘻……”

二人说着，若兰端着鱼汤进来了，今日熬得是鲫鱼汤，汤水奶白，只是放了一点盐，便鲜美无比。

陈解喝了一碗鱼汤，这时小龙从外面走了回来，看到月泥下地了，便笑道：“月泥，你下地了。”

月泥点头道：“嗯，身子爽利了许多。”

这时陈解放下碗对陈小龙道：“来，今日鱼汤不错，尝尝。”

小龙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喝着鱼汤，小龙开口道：“爷，铁匠炉那边有消息了，今日你们刚从铁匠炉离开，那边便送来了一本秘籍。”

“哦，这么快？”

陈解倒是有些惊讶，小龙道：“估计是爷今天带着牧兰人去给了他们压力吧。”

陈解笑道：“呵呵，没有压力，他们也不能下决心把宝全部压在我身上啊。”

陈解说着，其实他明白，那一日虽然达成了协议，可是情况没有紧急到一定程度，夏荷姐妹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如果可以通过她们的办法把武器运出城，说不准，她们就会直接跑路了。

因此今日在耶律府上，陈解见情况不妙，便顺势而为，第一帮助铁匠炉洗清嫌疑，方便操作，第二顺便逼他们一把。

陈解想到这里开口道：“秘籍呢？”

小龙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只见上书：跃步！

打开看了看只见其中多是讲一些提纵之法，以及空中换气的一些绝诀，主打一个快，是赶路的不二之选。

品级倒是勉强能算到上品，比自己的奔涛掌也就强上一线。

不过这品级对陈解来说也够用，自己只要稍微解析一下，说不准可以得到一本入品得轻功秘籍。

不过陈解对她们这态度很不满意，不说好了上品吗？

这勉强属于上品，是不是存在糊弄自己的嫌疑，这可不行，想到这里，陈解便开口道：“小龙，通知他们，就说这秘籍也就中品，算不得上品，他们心不成啊，若是还想跟咱们合作，得加个条件！”

小龙闻言道：“这，临时加价，是不是不道德啊？”

陈解道：“呵呵，跟拜火教讲什么道德，就按我说的办。”

“是，爷，那加什么呢？”

陈解闻言想了想道：“加什么？”

陈解笑了笑道：“告诉他们，这次冒的风险太大，所以事成之后，不能留下后患，赵锤不能再留在沔水县，必须离开。”

小龙闻言道：“就这么简单？”

陈解笑道：“就这么简单。”

听了这话，小龙道：“那我这就去办。”

“不急，把汤喝了再去，对了跟他说一声，在他离开之后……”

陈解又吩咐了小龙几句，小龙眼睛从迷茫慢慢的变亮，紧跟着嘴角上翘道：“高啊，爷，如此够他黄霸天喝一壶的了，我这就去。”

笑着喝了口茶水，月泥温柔的帮陈解满上，她很喜欢陈解算计人时露出的狡诈的笑容。

也许，这是病态的吧。

不过在月泥的观念里，自家爷若是读书人她便红袖添香，自家爷若是浪子她便是爷红颜知己，若自家爷是贼，那她便是爷的贼婆子，此生认定此人，那如何都要是此人。

小龙急冲冲的去通知铁匠炉了，很快消息传出来了，铁匠炉那边同意了，只要这批军械出了城，赵锤便离开沔水县，北上支援拜火教，那边正好缺一位锻造大师。

陈解得到消息之后，嘴角翘了起来。

“好，既然如此，那便可以走下一步了。”

陈解想着，直接对小龙道：“通知下去，三日后咱们白虎堂为二十四位英雄出殡，我让你去棺材铺定的二十四口楠木大棺如何？”

“爷，已经加急赶制，明日应该就能做出来。”

小龙回答道。

陈解：“好，通知下去，出殡当日，这二十四口大棺从白虎堂出发，绕城半圈，自东门出城，埋于青山口，到时候我亲自压棺。”

小龙闻言道：“是，爷。”

“另外通知一下啊，铁匠炉，军械于出殡当日出城！”

听了这话小龙点头道：“明白！”

小龙立刻吩咐下去，后日，只有不到三日时间准备，时间很紧迫啊。

小龙刚走，这边小虎急匆匆赶了回来道：“爷，那对母子找到了，已经安排到了咱们白虎堂下属的善堂工作，也让人照顾她们了。”

听了这话陈解叹了口气道：“哎，我在面馆劝了吴宏半天，最后我自己倒是发了善心了。”

不过也不算吃亏，那襁褓里的孩子若是培养好了，将来就会成为自己的死士。

陈解这批死心塌地的手下，大部分都是陈解施加恩义获得的，你不对人施恩，别人凭什么对你死心塌地的呢？

不过陈解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因为他做好事都是有目的的，帮助穷苦人，是为了获得一个好名声，收养孤儿，是为了培养死士，因为目的不纯，陈解虽然做好事，可是从来不以好人自居。

吴宏不一样，他是真的不求回报啊。

陈解想着，又喝了一杯茶，觉得这沔水县的水还不够浑，浑水才能摸鱼，所以自己应该把这沔水县的水搅合的更浑才好。

想着陈解拿起了茶杯，紧跟着对小虎道：“你去追上小龙，让他给铁匠炉传递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

小虎等待陈解的吩咐。

“明早之前，牧兰人木华托全家必须死，可以留一活口，另外作案后，在场留下拜火教的印记，最好让那活口看到夏荷的面容，对外宣称，替天行道！”

“爷，您这是要替那对夫妻报仇？”

小虎惊讶的问道，陈解听了这话看了小虎一眼道：“算是吧，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是，不过爷这种事何必找那拜火教的人，我带几个弟兄就办了。”

陈解看了小虎一眼道：“再问这种蠢问题，自己去抄十遍孙子兵法。”

“啊，我不问了，兵法便别抄了，爷，我这就去追小龙了。”

说着小虎直接逃离了这里，陈解摇了摇头，这混小子一点没有作为棋手的觉悟，老想自己下场，永远要记住一句话：智者尽其谋，劳者竭其力。

自己下场，莽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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