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更多的断崖,出现了更多投河而亡的身影。
在这深黯的世界之中,呈现出了一副充满绝望与枯寂氛围的画面。
江寿走在数之不清的投河队伍之中。
心情从沉重一点点变成了麻木。
那些身影投入了冥河之中,只掀起了浪花一朵朵,后续便失去了一切的声息,甚至没有办法激起更多的波澜。
它们“活着”的意义,也许就是为了那一朵走向终结的浪花。
为了那“扑通——”的炸响。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一刻,江寿仿佛看到当日水眠先生所讲故事之中的人物,活生生的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难道,那故事的结局中,在“三眼将军”、也就是“旧江公”,自挖三目,自绝以明志后。
旧军全军上下当真无一人苟活于世,而是就如现在这般,全军皆缟素,整齐排列成了队伍。
从断崖之下一跃而下,投入了他们守护了一生的“旧江”之中?
故事之中轻飘飘的一句话,与面前真正亲眼所见的一幕。
所带来的震撼力到底是不一样的。
直到此刻,江寿才觉得,自己真正亲身体会到了当日旧军全体以死明志的那份壮烈。
从眼前断崖之上那每一个投身于冥河中的身影中,从那千里冥河不断溅起的浪潮水花之中——
他觉得,他正身临其境。
他觉得,他似乎也成了那投江而死的大军一员。
蝼蚁尚且苟活于世,偷生求命。
到底是何等的绝望与悲怆,才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踏踏踏——
江寿迈着沉重的脚步,终于走过了那连绵成片,望不到头的断崖。
走到了冥河的前端。
一座高大的石碑,伫立在这里。
伫立在不断起伏的冥河波涛之中,伫立在白森森的沙石河滩之上。
石碑上没有任何一个名字,或许也无需名字了。
因为“旧军”与“旧江公”的名号,在他的心中,已是振聋发聩。
一座上下皆由巨石堆砌而成的枯坟,就这样安静的立在石碑之后。
轰——!
当他真正走到石碑的近前之时,他的头脑中,骤然炸开了一声沉闷的轰然巨响。
那是旧江公将他那柄通天巨枪,重重拄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而几乎与此同时,他面前的视界再次出现了重叠,两幅画面不断的闪烁、交替、更迭不止。
一副画面仍然是这千里冥河、旧帅枯坟的景象。
而另一幅画面,则是被红色披风尽皆染成血红之色的天穹,是那横亘在天穹最顶端的三只紧闭的眼睛。
是一杆直插云霄的通天巨枪。
是一身巍峨闪烁、宛若金身一般的傲然甲胄。
隐隐约约间,它的背后似乎还有无数侍立着的金甲、银甲恶奴,各个披坚执锐,威仪出众,霸气凛然。
而正当两个画面不断重叠之中,江寿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听到了无数兵器重重拄地的“轰隆轰隆——”巨响。
一时间,天崩地裂,乾坤颠倒。
江寿不自觉的受其所染,身体剧震。
当那两幅画面彻底合二为一的时候,世界似乎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背后数之不清的断崖、与不断投江的大队伍,也随之消失了。
他只能看到,那三只眼睛,在朝他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轰——!
又是一道平地惊雷,令他骤然醒转过来。
通天巨枪、染血天空,如雨如雾散去,那座枯坟却是不断的拔高而起,那座石碑也在剧烈的嗡鸣震颤之中,不断地膨胀变大。
变成了一座通天的金身。
变成了一位昂然端坐于大椅上的巨人。
它身形极高,顶天立地。
似乎抬起手就能撕开天穹,一脚踏下就能贯穿大地,江寿在其面前,何其渺小,甚至就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大半个身体,都被笼罩在天穹与阴云之中,根本无法看清。
可光是能够看清的两只脚和两条小腿,就仿佛是两根擎天的巨柱,似乎能够撑起整座天空一般。
这一刻,江寿算是明白了孙猴子见到如来佛祖时的感觉。
似乎不论如何飞跃,都无从逃脱出对方的五指山——
他的心情宛若打翻了五味瓶,很难形容。
在此之前,他想象过与“旧江公”面对面之时,到底会是个什么景象,但现在,当对方的“真身”真正出现于自己的面前之时,带给他的冲击力与震撼性,也是绝无仅有的。
远远超过当日第一次见到“旧江公”姿容时的震撼;与那日“腐朽天”天穹塌陷、腐朽公的本体血肉天空显现而出的震撼。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
没等他从震撼之中解脱出来,脚下大地骤然开裂,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托着他的身体一路向上拔升。
直冲云霄!
炽烈的气浪裹在身上,火辣辣的,他只能勉强以体内的阴寿修为加以抵御,内心震动,下意识在不断飞溅的土石与氤氲之中,勉力打量四周。
前方那蔚然巨人就处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仓促间,他甚至能够看到对反馈加上的每一点纹路刻画,光泽闪耀。
不多时,脚下骤然拔高的巨山,直接将他托到了天穹之上。
将他托到了能够与对方相齐平,能够看到对方面容的高度。
四下寒风骤起,阴雨狂卷,天昏地暗。
江寿下意识看了一眼下方,只能看到无边的黑暗,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深邃的宛若无底洞一般。
而他的前方,拥有三只眼睛的“旧江公”的面庞,近在咫尺。
强烈的霸道威压,扑面而来。
若非江寿这段时间精神与修为的提升,极为显著,只怕此刻已经不由自主的跪地朝拜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是心跳如擂鼓,浑身发软,生不起丝毫的抗拒念头。
对方似乎只要轻轻地呼一口气,都能将他给吹成飞灰。
嗡嗡嗡——
紧闭着的三只巨眼,微微震颤,似乎想要就此睁开。
江寿见状立马背过身去,根本无法与之相直视,好在那眼睛只是震颤了一会儿,并未真正睁开。
他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心底的许多猜测,也得到了一定的印证……
他掏出那一卷人皮帛书,看向对面的“旧江公”真身。
“在下偶得这卷人皮帛书,得闻将军庙所在,又得闻大帅深陷窘境,特来一见——”
言罢,他直接将那卷帛书,高举过头。
“这些年来,‘剜眼公’假借大帅名头,差遣大帅奴仆与麾下将卒听用,肆虐一方,贪阴寿,纳奠奉,大帅久居于庙下,定是格外苦恼。
“在下此行,专为大帅解忧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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