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白裙女再次开口:“你已经不能做孩子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了,但你还是可以和我们做一家人。”
说着,白裙女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浮现出诡异的激动与亢奋。
她缓缓上前两步,伸手抓向江寿的手臂。
但江寿退后两步,避开了这轻飘飘的一抓,警惕的看回去:“你要做什么?”
“一个简单的邀请,一个简单的问题。”白裙女轻声说,“你不能做孩子,但你可以做爹爹。”
“……?”江寿的脑袋上陡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很是不敢置信的迷茫了一会儿,然后很错愕的反问:“啊……?”
白裙女的脸上,浮现出更加诡异的笑容:“祂是娘亲,祂是我们的娘亲,我们是祂的孩子,是祂的童儿,但你不是,你不是,你也不可能是了。
“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可以,做我们的爹爹,有娘亲,也就应该有爹爹的。”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江寿嘴角抽动,决定立即中断这场诡异感满满的对话。
要不然他觉得很可能会被对方这种离奇而诡异的状态,所感染。
这白裙女是什么鬼?她听得真的是“婴母”的命令吗?
所以说,“婴母”拉人当孩子不成,转行要拉人结亲了?
开什么玩笑?
但白裙女似乎也并没打算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忽然抬起头:“祂说,是时候了,到时候了,莪们要走了,我们要一起走。”
“去哪里?不,我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跟你走的。”江寿严肃摇头。
“你想来,你想来的,你想和我们一起走的,因为你够格了,因为你成功了。”白裙女面无表情的说着。
然后当先朝着前方的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江寿越发的感觉不自在,也感觉想当的莫名其妙。
他决定和这个神神叨叨的白裙女,以及其背后更加神神叨叨的“婴母”彻底划清界限。
所以,他留在原地。
亲眼目送着对方越走越远,根本不停留。
可就在此时,他的“红尘眼”忽然有所触动,那一道隐藏在深邃的迷雾之中,始终若隐若现不够真切的大门。
那一道,需要“不老经”当做钥匙,才能真正解开的大门。
居然真真切切的浮现于面前。
浮现于,白裙女脚步尽头的方向。
而小脏村的一切景象,则随之飞速淡化消失。
站在那扇仿佛从幻梦中浮现的大门之前,白裙女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用那张绝美的脸蛋,呆呆地盯着江寿。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白裙女的状态似乎忽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脸上出现了极为生动的神情,绽放出微笑。
额头上的发丝,轻飘飘的随风吹过
一身的白裙,也仿佛在此刻变得更加鲜活起来。
一种仿佛能拉江寿随时陷入沉眠的声音响起了,“想不想看一看,贪寿与贪寿之上的世界?”
轰——
宛如一阵钟声忽然在面前敲响。
江寿忽然看到了很多。
一道道隐藏在阴暗之中的伟岸身影,犹如高悬在天边位列仙班的仙神,隐遁在不可尽皆看穿的迷雾深处。
浓烟滚滚,是沸腾的香火人烟。
大幕拉开,是无法遏制前行的历史车轮。
有种感召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让他想要朝前方走去,想要进去看看,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底色是否又如现在这般,晦暗不明,黯淡无光。
江寿知道,现在和她对话的人,不是方才那个充满了违和感的白裙女,而是“婴母”本人的一缕念头降临了。
“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婴母”面上的微笑更加轻柔,和善,祂缓缓抬起手指,朝着深黯的天空指了指,“那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江寿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
对方问的是他晋升“五脏公”之时,都看到了什么。
江寿拿不准对方的意思,但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所以当即说道。
“我看到了我的‘本体’疯狂膨胀,变得和天空一般无边无际。
“还看到自己的‘本体’,变成了一大坨粘稠肮脏的五脏器官,变成了流淌着的丑陋血肉。
“甚至,还看到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一滩脏器,膨胀、破碎、炸成一滩烂泥,而我在这个过程中,居然感受到了激动、兴奋,仿佛像是位精心雕琢艺术品的艺术家。”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真切存在,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再次发生。
“如你所见的,‘贪寿’的发疯,根本不受控制;就像活人的发疯,总是会出现在不经意之间。”
白裙女像是在解释的说道:“所以,你才应该去看一看,贪寿的世界,与我一起走进门后。”
在此之前,江寿一直是想要走进这扇门的。
他想要了解真相,更想要对症下药。
可是当一位疑似是“贪寿之上”的存在“婴母”,亲自和自己说出一番危言耸听的话,邀请自己“进门”的时候。
他心中却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
“在此之前,我听过这样的一番言论。
“有人说,‘贪寿之上’更高层次的邪祟,对湮灭人道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否则,人类早就已经被抹杀在历史之中了。
“祂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便足以覆灭一国。
“所以在世人的眼中,包括在我的眼中,‘贪寿之上’的存在,会漠视俗世中发生的一切,也根本不在乎俗世中的任何事情。
“但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热衷于拉上我?”
“婴母”顿了一下,祂看着江寿。
眼神中却没有幻想中的那种威慑力,也更没有那种足够覆灭一国的所谓力量,只有坦然的平静。
“‘贪寿之上’,不屑于覆灭人道,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
“因为,我们本身也是人,又如何能彻底覆灭掉自己呢?”
“不,我可并不觉得你们是‘人’,更不觉得你们这样的存在能够被称之为是‘人’。”
江寿一脸严肃,似乎并不担心如此坦率直言会触犯对方的忌讳。
“但我们的确是人,至少还有某一部分是。”
“哪一部分?”江寿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一路追问。
“婴母”抬起手,指着头脑,轻声说:“理智,至少我们比这世上的‘活人’和你们口中所谓的‘邪祟’,都要更清醒。
“而我之所以要带你进门,是因为门后,没有疯狂,没有如这里一般失去理智的绝望。
“那是世人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地方,只有确保如你这样的仙庙牌位传承者不失去赖以生存的理智。
“才有重铸‘仙途’的希望。”
“你是说,门后,没有俗世的‘疯’?”江寿问道。
“婴母”缓缓点头。
“哈哈哈哈哈……”江寿忽然笑了。
笑的很是癫狂,笑的很是狂躁。
他指指背后的世界,那仿佛是他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黑暗与绝望。
“这个俗世已经疯了,哪怕是朝廷高层、各司修者,都在拼尽一切为了能够不发疯,保持短暂的理智而自相残杀,互食其肉。
“大小邪祟,更是发疯到了骨子里!
“每一块血肉,都在透着无可救药的癫狂!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
“这一路上,我从一片尸山血海的疯狂中挣扎着求活,努力变得更强,甚至不惜让自己也融入这一切,追寻着一条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道路!
“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这世上存在着一个理智的地方,存在着一个所有人都能保持清醒的地方?
“你告诉我只要进入贪寿的世界,踏上‘贪寿之上’的净土,我就不会发疯,我就可以好好的活着?
“我,我甚至还能成为什么‘仙人’,重铸仙途?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觉得可笑吗?啊?
“我从未听过如此可笑的事情!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着绝对的理智与清醒,那么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俗世里每一个挣扎求活,人吃人的我们,在做什么!”
这一刻的江寿,似乎又要被心底的那种抑制不住在的疯狂念头所充斥。
就连双眼之中,也随之涌上了一层疯狂的血红——
“婴母”顿了顿,而后轻声说:“也许,你说得对,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理智的地方呢。
“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呢。
“或许,只是没有疯的这么彻底。”
听着这番很是真切的话语,不知为何,原本又要堕入到疯狂与躁动之中的江寿,却忽然冷静下来。
他的头脑很乱。
他回想着方才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觉得自己似乎也生病了。
也染上了“疯病”。
俗世,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污染源。
只要继续呆在这里,他也会像“烈焰人”所说的那样,病到骨子里,病到每一滴鲜血之中。
可是。
要让他就这样抛下他一路走过来的路……
去追求什么所谓的重铸“仙途”之路吗?
谁知道门后的世界,会不会是一座更大的污染源呢。
“我,还能回来吗?”
经过一番并不算完全理智的深思熟虑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
“所以……要来吗?”祂的手,轻轻搭在门上,似乎随时都能推开。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门依旧存在,“婴母”仍在笑。
不知过了多久。
江寿缓缓抬起头。
“劳驾开门,领路。”
他轻声说。
【本卷完】
ps:明天开始第五卷《贪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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