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情衷
烨和廿三年丁亥二月十八,襄城。
循例准备给凌芸送日用物什,恰逢今日是她的生辰,覃氏便亲自携舒心去宓院看她。
“老祖宗和外婆还不准备放我出去吗?”
“原是想借着瑶丫头入京选秀的机会送你回家的,可是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她的名字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待选名册上消失了。老祖宗不放心你,所以还想再等等,她不想你被人非议。”
凌芸毫不意外羲瑶没有参加选秀,冷冷道:“可就算我足不出户,近乎销声匿迹,他们依旧戳着我的脊梁骨,如此关着我,于事无补。”
“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
“算了,我在哪里待着都是一样的,不出去便不出去罢。”
“今日是你生辰,祖母亲自下厨做了好些你爱吃的点心,姑姑特地差人送了你之前常看的书,还有你的弓和剑,你若无聊,便练练,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别老是拘在屋子里。另外,凌君给你写了信。”
覃氏并未久坐,留下信笺,又劝解了凌芸几句,便离开了。自从知道凌芸不能出门,每半月左右凌君就会写信给她,信中会给她说一些家里的事,讲一些靖都趣闻。
而从今日的信中凌芸得知,她的小表叔景昶要大婚了,可嫁给他的人,并非他之前托羲氏说媒的羲瑶。
六月十六,安熹侯大婚。
阮戎歆下朝回府,看羲氏仍在磨磨蹭蹭的梳妆打扮,急急的催她去安亲王府观礼,“你且快些吧,莫叫姑母等我们。”
羲氏一脸不悦,“原是给她家老幺和瑶儿牵的红线,怎知是我们这边闹出笑话,你叫我如何去见她嘛。”
“这与你何干,还不是你那三侄女太倔,这么好的姻缘生生被她断送了。”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瑶儿不肯选秀,还不是为了你儿子啊,还好安亲王妃不知细情,不然要闹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既然如此,那你劝劝君儿,成全你侄女得了。”
一听这话,羲氏丢下手中的耳坠,惊得身侧的荷心向后退了一步。
睨着阮戎歆,羲氏恼道:“你又说傻话,便是你那板子鞭子打下去,像你一般倔驴的儿子能服软吗,你休要再说这话,便是你肯,我还不肯呢,芸儿前车之鉴就在这摆着呢,若非君儿真心喜欢,打心眼里就想娶的,我绝不会逼着他!你不许打我儿子主意!”说着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吧!”
安亲王府坐落在天市宫青龙坊正中,与镇国公府仅一巷之隔。
安亲王景祈堂,是世宗景安的第四子,其母乃敦世和怡皇后阴氏。王妃阮氏,名睿骄,乃镇国公阮怀平嫡女,是镇国将军阮睿骁唯一的妹妹,皇后的姑姑。
景祈堂有三女三子,其中三女一子皆为阮氏所出,这唯一的嫡子就是今日大婚的安熹侯景昶。
景昶年方十七,早年跟随阮家军驻守无归城,立下诸多战功。今年正月又夺得武举第一,获封安熹侯,烨帝破例将他从太微宫兵部调任为九门巡防军统领,特择选岭北省宁州巡抚覃枫次女为安熹侯夫人。
安熹侯夫人覃晖,正是凌芸表嫂覃昭的胞妹,长景昶两岁,相貌似其姊七分,清丽秀雅,容色极美,英气大方。
景昶少时随军,循例会到宁州西凉府向覃枫传达军务,覃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心生爱慕,不敢心存妄念,本以为是有缘无分,却不想得蒙圣恩赐婚,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
只是,洞房花烛夜,当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刻,眼前心心念念的男儿好似素昧平生,曾经灿若星河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明媚灿烂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原来是你。”他淡淡的说。
覃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名字如鲠在喉,末了,她轻声唤了一句“侯爷”。
“你我有缘相遇,结为夫妻,我觉得我应该向你坦白,娶你非我本意。”
蓦然,他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而笃定,“但请你放心,你是皇叔赐给我的元妻,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会爱护你一生。”
诚如所言,婚后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唯一的不顺和压力,是来自于安亲王妃阮氏。
安亲王的两个庶子虽已婚配,但一直未有子息,阮氏一直为自己没能生下嫡长子而有心结,所以很是希望安亲王府的嫡长孙能够是景昶的儿子,于是覃晖便要承载传宗接代的重担。
成婚不久,阮氏就从紫微宫中寻来了坐胎偏方,覃晖虽然满心不愿,但也不敢忤逆,只得一碗一碗药喝下去,还刻意瞒着景昶,怕他多心。
时至烨和廿四年三月,覃晖仍迟迟没有动静,且得知景昶有月余在书房过夜,为此阮氏不悦,斥责了她几次,最后还是覃晖的丫鬟木槿不忍主子受屈,私下偷偷告诉了景昶。
这一日,景昶去找阮氏兴师问罪。
“生儿育女之事,原不是她一人之责,母亲何以要怪罪她?”
“若非她无能,你何至去睡书房?”
“自去年年底奭黎王卧病在床,奭黎王廷便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眼下皇叔安排镇国将军练兵,时刻准备接恪纯公主归靖,防患于未然,又唯恐各方伺机在靖都引起骚动,九门巡防军要对全城全天候巡逻,若有异常,我必须随时赶赴现场处置,连日来彧兹细作频频出现,每次都是夜半行动,我若歇在房里,只会打扰她休息,书房是我主动去的,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昶儿,你不必如此遮掩,处处替她周全,自你成婚以来,你和她相待如宾,她非你本心,但你尽心诚意,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原是娘无能,未将你心爱之人替你求娶回来,你的心情,娘能理解。”
“您理解什么?”
“自然是埋怨我了,事没办成,陛下还赐了婚,你不得不遵旨成亲。不过只要你肯点头,娘便亲去向陛下求亲,定让你欢欢喜喜的把人迎进门来。”
“母亲,我才成婚不满一年,您就要给我讨侧室,您置晖儿于何地?”景昶沉着脸,用凌厉的眼光打量阮氏,“迎她进门来是做什么呢,传宗接代吗?您怕是急糊涂了吧,我就算娶了她,我和她的孩子也不是嫡长孙。我早就跟您说过了,既然我与她此生没有缘分,那我就期许来生再会。便是她真的肯勉强自己做小,我却不要委屈她,而且我更不能辜负了晖儿。”
“昶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舒心畅快,自从你得知她没有参加选秀,你都没怎么笑过。”
“我和晖儿本是联姻,彼此都不熟悉,感情还在培养之中,可您只知道催着我们生嫡长孙,您叫我如何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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