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若在门阶上怔愣了好一会,才幡然醒悟,追着蔚朔进了大殿。环顾殿上,宫人婢女各自忙碌,独不见自家王兄。她又悄步移入内室,见几个婢女正服侍蔚朔退去风尘仆仆的外衣。
“二哥?”雯若小心唤了声,总觉王兄此回归来似乎哪里不同,可又说不上倒底哪里不同!
蔚朔转头看她,沉静令道,“你先回自己住处罢!我等下还要沐浴,晚点还要召见臣子。”
“王兄为何事召见臣子?”雯若仍小心试探,“王兄这些天去哪里了?朝堂无君,臣子多有异议。”
蔚朔哼了一声,“朝堂无君,岂非是有大将军!有他在,寡人不过傀儡,居庙堂之高又有何益?我不过出去散散,倒得了些开悟!如今他既去了,寡人必得整肃朝堂!凡亲青门之臣当一概逐之!青门上下若当真要与蔚室争这越地之政,大不了划界而治!初阳归初阳,丹阳归丹阳!”
雯若大惊,“王兄这是说得甚么话?蔚青之盟已有百年,蔚室得青门辅政护城近三百年……”
“正为这样缘故,天下已不知越地王室倒底是姓蔚还是姓青!就连我越地臣工也不知朝堂上倒底是蔚家主政还是青门专权!若再长此以往,我蔚室当真是要禅让王位于他青门了!”蔚朔大袖一挥,且愤且慨。众婢女很是一惊,好在外衣已退尽,她们亦躬身退下。
雯若看出这位王兄似乎大有励精图治之雄心,只是,他要“图治”青门……总非良策罢?“王兄如此忌恨青门,是为……是为楸夫人的缘故?”妻室被逐,他便要驱逐那些逐他妻室之臣?!
蔚朔挑眉觑过雯若,眸色冰冷,言辞淡若,“我迎妘楸入越那日,便在青子翱与众将士面前立下誓言,当立妘楸为后,同荣辱,共生死。犯我妻者,如同犯我!诛我妻者,吾必诛之!而今不容我妻、驱逐我妻者,我亦不能容之!亦必逐之!否则蔚室何以称王!蔚朔何以为君!”
“可是……”雯若看看四下,再无旁人,又上前几步,凑到蔚朔近前,小声言说,“可她是异族!”
“何为异族?”蔚朔朗声质问,“三百年前,越地惟我蔚室,若非伏白帝以‘正礼乐,合四方’为旗强入越地,后又无故指派他之臣子青家镇边守土,那么今时之越地,在蔚室之外皆是异族!如何伏白家来得!青家来得!妘楸就来不得!妘楸是为我妻,与我有肌肤之亲,共我育血脉后裔,是我蔚朔所有子嗣之主母!尔等何敢称她为异族!又何敢以异族之名驱逐之!荒谬!”
“可是……”雯若还想再争说妘楸设计布局之居心,可瞧着蔚朔的气势,终未敢冒然言说。
正这时,有婢女进来禀言,“温泉浴汤已备齐,恭请我王入浴。”
蔚朔正要去,雯若忙又将其拦住,“二哥!我来是有件东西要拿给你看!你先看过了再去不迟!”说时去翻找袖底,蔚朔微微蹙眉,不耐烦道,“若是青子翱的休书,就不必拿给我看了,寡人准了!你自搬回来住就是!若是宫中住不惯,也可宫外设府……”
“大将军不曾休我!”雯若急道,终于自袖底摸出那只红漆木匣,推向蔚朔近前,缓缓启开。
蔚朔眉头愈蹙愈紧,待见得匣中一方玄色玉印,不觉心头一颤,伸手缓缓抓起大印,翻看印底,果然,上面刻有“德至武安”四字,他惊讶之情委实难掩,怔愣半晌,才疑道,“你……如何有这东西?”可是问过又有一点省悟,“青子翱将大将军印交你手上?那可是初阳城二十万精锐!如何可交托你一妇人?他莫不是疯了!”然喝骂之后,心中又倏忽了然——他的那位好兄长并没有疯!调兵大印交在雯若手上,就如同交还蔚室!初阳城二十万铠甲是他蔚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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