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师不久,郡主殿下看到漫山遍野金黄色的田野,又看到老百姓三三两两在地里干活,时不时还有几只小鸟落在车顶上啾啾叫着,顿时把昨日的不快扔到脑后。干城骑着马,见郡主殿下情绪好了起来,就上前搭话。干城笑着问道:“殿下,今日中午,臣为殿下准备几道野味如何?”
熟料郡主冷哼一声,一甩车帘子不再与干城言语。干城见状,连忙将一个小锦盒子顺着车窗塞进了郡主殿下的车驾中,然后说道:“这是臣为殿下精心准备的礼物。请殿下笑纳。”
郡主贴身侍女橙练将萧干城的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颗用熊牙雕刻成的观音像。郡主取过来一看,发现眼前的熊牙雕工确实精美。不过郡主并不打算给干城好脸看。她在橙练耳边吩咐两句。橙练会意,掀开车帘将锦盒扔到干城怀里。只听橙练说道:“这是别人挑剩下的。我家殿下才不稀罕。”
干城连忙解释道:“殿下如何冤枉小臣。这可是小臣花了一晚上雕成的。说罢干城又摸出一根未经雕琢的熊牙递给橙练。”
橙练拿着熊牙又缩回了车里。郡主殿下一看,方知那枚雕刻着观音像的熊牙不是郑德音挑剩下的。郡主这才从车帘中探出头来问道:“仪卫副,这两枚熊牙可是前些日子你打死的蠕蠕怪兽身上的?”
干城点点头笑道:“不是什么怪兽,此物唤作银熊,就生活在北海。”
锦绣殿下毕竟年幼,顿时来了好奇心,又问道:“是苏武牧羊的北海吗?”
干城笑道:“不是苏武牧羊的北海。银熊生活的北海更靠北,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那里的人们都住冰做的房子。”
锦绣殿下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她又嗔怪道:“仪卫副,这又是你编的吧?”
干城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臣怎敢诓骗殿下?这些都是我在兵部的档案中看到的。”干城说的都是瞎话,其实他是在皇史宬中看到的各种地理资料。但他哪里敢说偷看皇史宬档案的事。
锦绣殿下笑道:“好了,本宫就饶了你这一回。不过这两枚熊牙本宫都要了。”
干城笑道:“臣若是能到北海,殿下就是要一百枚熊牙,臣也为殿下打来。”
锦绣郡主对干城的表态非常满意,便不再生气,于是说道:“好了,准你中午为本宫打几份野味。”
干城听后,连忙在马上抱拳道:“微臣谨遵命。”
郡主和两个随身的宫女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其实干城前两日还真是让郑德音先挑熊牙,怎奈扶云乡君手中已经有了阴丽华皇后的羊脂玉手镯、甄宓皇后的碧玉枕、故剑情深的圣旨,两根熊牙岂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一路无话,当天夜里众人来到分水岭柏林驿休息。夜里干城生怕护卫有不周之处,于是仅仅睡了两个时辰就爬起来巡视驿站。锦绣郡主也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也是早早起来。这次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京师,所以看什么都感到新鲜。她看到干城正在四处转悠,就要干城带自己到周围的村子转转。干城和带班太监老刘劝了半天,自然不管用。
于是干城让十名侍卫换了便衣,远远跟在后面。又找来一头大黑驴当郡主的坐骑。一行人喜气洋洋来到驿站附近的一处村庄。此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村子中到处都是炊烟袅袅。忽然一头小黑猪一路狂奔过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大猪在追赶一头小猪。小黑猪快到村口时忽然一转身,冲进一户人家。失去目标的大黑猪哼哼唧唧来到村口,白了众人一眼就又转回了村里。
锦绣郡主看得是目瞪口呆,连忙问道:“仪卫副,猪怎么能进家里呢?这、这、这太脏了。”
干城忍住笑意,说道:“回禀殿下,村子里的猪、羊、鸡、鸭、犬都是散养的,家里要是不关门,难免这些畜生会跑进家里去。”
干城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将小黑猪从家里赶了出来。干城牵着驴来到小女孩面前说道:“小丫头,我们是赶路的客商,不知可否在你家歇歇脚?”
小女孩看了看众人也不说话,就一头钻回了房里,只听她喊道:“爹、娘,外面有客人。”说话间一个中年妇人从房子里出来,将干城、锦绣殿下和老刘等人让进屋里。
锦绣郡主进了农舍就闻到一股汗味,又见屋里十分昏暗,地面竟然连地砖都没有,全是黑黢黢的土地。这屋里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只有一张方桌和四把条凳。干城掏出手帕将条凳擦了擦,又将驴背上的汗屉铺在凳子上。锦绣郡主这才小心翼翼坐了上去。哪知郡主刚坐下,就觉得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顿时下了一跳。干城手疾眼快,一脚将郡主脚下的黄狗踹飞。郡主连忙埋怨道:“干城,你为何踢人家的狗。”
中年妇人连忙带着歉意上前说道:“无妨。我们当家的也经常踢它。”说话间农妇端上一篓花生和一篓梨。这位妇人满脸局促的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山野之家,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花生和梨都是新下来的,还请小姐品尝。”
锦绣殿下连忙道谢,说道:“大姐,为何不见你家当家的?”
村妇站在一旁说道:“他看到小姐来了,就和儿子在旁边屋里回避呢。”
郡主连忙说道:“你让他们赶紧出来吃早饭吧。别耽误了收麦子。”
村妇听后搓了搓手,笑着回头喊道:“你们几个别挺尸了,赶紧去吃饭。”说着三条汉子怯生生走了出来,为首的汉子向锦绣殿下作了一个揖,就带着两个男孩去厨房吃早饭了。很快锦绣殿下就听到厨房中传来一阵呼噜噜的声音。
干城在家种过地,也和农民没少打交道,于是就与农妇攀谈起来。干城问道:“大嫂,你们是自己种地,还是佃户?”
农妇说道:“我们是佃户,这庄子上都是佃户?”
干城一愣,问道:“你们这么多户都是给谁家种地?”
农妇说:“我们都是为邺城公大人种地。这个村就以邺城公的姓氏命名,唤作宋家庄。”
闻听此言,干城与锦绣郡主相视一笑。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宋前。
锦绣郡主来了兴致,于是问道:“你们的地租是多少?”
农妇说道:“东家现在与我们是五五分的地租,过去是四六分的地租,也就是我们佃户六成,东家收四成的地租。前几年太县的萧县令清查匿税田和非法兼并土地案。结果我们东家也被查出不少非法兼并土地。东家的收入减少了,所以我们家的地租也跟着涨了一成。”说罢农妇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言语间并无愤恨的语气,只是带着无奈和悲凉。显然他们作为这个帝国最底层的民众之一,已经见惯了,甚至是习惯了这种被盘剥的命运。
干城一听这话,连忙抓起桌上的花生剥了起来,以掩饰尴尬。锦绣郡主则略带惊讶的看向干城。郡主并不是埋怨干城,而是略带愤怒。她没想到这些王公大臣在朝堂上满嘴仁义道德,私下里竟然如此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郡主很快平复了心中的愤怒,问道:“你们家一年能攒下几两银子?”
农妇一愣,然后说道:“小姐说笑了,我们这些佃户人家赶上好年景也就能挣个五、六百文。赶上不好的年景......。”农妇意味深长的看向坐在门槛上吃饭的女儿。
锦绣殿下瞬间明白了农妇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惊,手中的花生掉落在地上。
锦绣郡主想了想问道:“你家今天早起吃得是什么?”
农妇拍了一下脑袋笑道:“你看,我光顾着和小姐说话了。想必各位赶夜路,还没有吃饭。”说罢就要去厨房做饭。
干城拦住农妇说道:“大嫂不必麻烦。我家的下人都带着干粮。大嫂只需为我家小姐弄一碗热的来就好。最好与你们刚才吃的一样。”
农妇顿时迟疑,试探地问道:“怎么也要煮一个鸡蛋才好?”
郡主此时也连忙说道:“大嫂不必客气。把你们吃的给我端来一碗就好。”
农妇还在犹豫。她的女儿却已经从厨房中端来一大碗小米粥,又端上一碟子咸菜。
郡主看罢不禁一愣,暗想一个成年的汉子早起就吃这一碗粥,还要干一上午的活,难道不饿吗?干城此时已从厨房又找来一个碗,将郡主面前的粥倒出一半,然后就着咸菜吃了起来。郡主见状也将面前的一碗粥慢慢喝下。
吃罢,干城叹道:“要说还是锅底下的粥最好吃。”
郡主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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