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城地下水不少,在烈阳下,这种水汽很常见。
公孙望面容平淡,眼神无比放肆的在徐广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某个精美的玩物。
徐广缓缓起身,“公孙…是霁城的公孙?”
公孙望眼中闪过一抹自傲,“自然,幽州这地界,公孙只此一家,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降龙君徐广?”
其话说完,看向徐广的目光愈发放肆,甚至于从徐广身上逐渐延伸至其不远处的程怜儿身上。
他的说法很奇怪,这里是城守府,算是官面上的地方,他开口却称徐广在江湖上的名号。
这并非是错误,而是故意如此。
显然,在公孙望眼中,徐广城主的身份,他并不愿承认。
“有趣…”
徐广轰然向前一步,黑色长发狂舞,化作一道火焰,在空中轰然炸开,又浮现一道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狂舞。
骤然,冲向公孙望。
“大胆!”
公孙望的实力虽然只有二变,但身为公孙白最器重的儿子,要见的人又是徐广,身边自然有三变强者护持。
满头黄发,面狂如狮,被人称为玉狮子的三变强者丛如海跨出一步,双手在空中翻飞,劲力吞吐,凝聚成一道白色的狮子向徐广挥掌间浮现的神龙冲去。
神龙在空中蓦然张口,在一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口吞下玉狮子。
丛如海面色大变,感觉着自己的劲力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在缓慢消失,他看向徐广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此人…
他丛如海乃是幽州成名多年的高手,就算是在高手如云的奇士府中,排名也是前五,面对徐广怎么会如此。
但眼看公孙白就要落入险境,他来不及多想,脚下地面炸开。
便要向前。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位兄台再动手的话,我便当是本座的挑衅了…”
声音阴冷,似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他不敢再动,站在原地,眼神默然。
他有种感觉,自己若是不信,会死…
加入奇士府,是为了修行,为救公孙望,不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况且,他并不相信徐广敢杀公孙望。
神龙变小几分,但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威势冲至公孙望身前。
砰!
毫无意外的,公孙望身形被撞飞了出去。
像是一道破布一般摔落在地上。
“徐广!你大胆,你既然知道公孙公子的姓,还敢伤人?!”
徐广双手后负,面色平淡的看向色厉内荏的丛如海,毫不在意。
方才过招,他便看出,此人武意怯懦,想入通天成就宗师,或许一生无望。
这样的人,不配与他说话。
尽管他是个三变。
但在他手中,或许会比那北磐的巫还要好杀。
四变通天变,须有通天之志,此人道路已断。
徐广并不关心,只是看着倒飞出去的公孙望,朗声开口,“公孙公子,令尊没有教过你,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应该保持适度的尊重吗?”
公孙望口中溢出鲜血,面上显露怒容,眼底带着忌惮。
旁边有个打扮像是师爷的人连忙上前,双手抱拳,“徐城主息怒,公子并非不尊重强者…”
“阁下的意思是,徐某当不上一句强者的称呼了?”
“这…”
徐广平淡的眼神落在公孙望身上,忽的轻笑一声,“素问霁城公孙大人组建奇士府,传言其中高手如云,不知有几多宗师?几多天人?”
公孙白像是听出其口中的戏谑,起身怒而指向徐广,“徐广,你太嚣张了!“
徐广摇头,“徐某一向谨慎,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玄色长衣在空中随风乱舞,露出脚下以异种蚕虫之丝所织的云龙长靴,虎步龙行,宛如谪仙入世。
一步步踏出,像是蕴含某种天地至理,踏在公孙望带来的一众人心脏之上。
公孙望面上愤怒消失,其能在公孙白百子中脱颖而出,除了觉醒公孙家狼瞳血脉,便是其品性与城府,“降龙君何意?奇士府并无天人,但有三大宗师。”
他努力站直身躯,带着一些特有的倔强,依旧不愿承认徐广的城主身份。
“原来…是三大宗师。”徐广看向苍穹,眼中浮现一抹奇异,“不知如今哪位宗师在府上。”
“三空大师。”这时候回话的,自然是师爷。
“请公孙公子转告三空大师,徐某有拳,想请三空大师品鉴。”
霎时间。
院中陷入寂静,此刻若是掉落一根针,想来定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以三变,挑战宗师。
此子,疯了。
众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用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
宗师者,何解?
成就非凡受人尊崇而可奉为师表者也,可称宗师。
大乾以武立国,国宗并治,哪怕大乾最昌盛时期,宗师便能成就一宗,定立一派,执掌一县。
徐广妄言挑战宗师,滑天下之大稽。
大乾立国三千年,英雄如过江之鲫,能称天骄者寥寥,而哪怕天骄,也无人敢打包票,自认自己能以三变逆伐宗师。
徐广并未在乎这些人,他只是看着苍穹,以肉眼直视烈日。
“本座今日乏了,白如玉,替本座继续吧。”
白如玉向前一步,目中带着震惊与激动,双手抱拳,颤巍巍开口道,“遵明公命!”
徐广一步跨出,踩在台阶,下一步,踩在墙壁上。
他忽而转身,看向公孙望,“烦请公孙公子告知,时间,便定在三月之后吧,听说霁城九月,飞流川最是恢弘,徐某也想去看看。”
不等公孙白说话,转身破空而去。
院中的寂静,依旧在持续,徐广的声音,带着回音响彻在院子中,像是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徐广今日之言,究竟有几分把握?
在场人大部分经历源山一战,见过徐广的杀伐,知晓其强大,但宗师高高在上,终究给人几分虚幻的感觉。
“此人…疯了。”周家家主嘴唇蠕动,没有声音,但看唇形,却是能看出一些。
他们又开始沉思对徐广的态度了。
只是不管如何,一些小心思,却是没了。
……
……
傍晚时分。
义玄武馆灯火璀璨如白天,没有人知道徐广的心思,为什么不住在已经被改了名字的城主府,而是愿意住在城外的义玄武馆。
他们不明白,但并不影响他们想要靠近城主的心思。
一艘艘点亮了灯火的小船,缓缓游动,像是水中之火鱼。
义玄武馆众弟子,守在武馆门口,看向下方时面带桀骜,看向身后时面带尊崇,尤其是在目光扫过那义玄二字时,与有荣焉。
弯月高悬。
一身玄色长衣,长发披肩的徐广站在崖边,看着卫水中的一切,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嘴角露出一抹笑。
与沈流一战,成为源城城主,身为战胜者,也是最大的获利一方。
徐广获得了太多的资源,沈流搜刮源城各方势力,甚至将爪子蔓延到源城附近的县城。
很多县城,都是出过宗师人物的,就算再没落,其中也终究有些底蕴。
如今这些,都归徐广了。
金器、宝物、秘药、各种秘法功法,神兵利器,玄世珍宝,应有尽有。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再将搜索器投入到修行资源方面。
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提升。
眼眸中有劲力吞吐,变化万千,好似无穷无尽。
化形变的进度,自然也有标志,那日在山中杀人不少,荡魔也不少。
徐广的修为,其实进步的很快。
只是十余日,他的修为,便在三变的基础上走出一大截。
三变大成的标志,因为修行玄功的不同,各有变化。
但无论是什么玄功,在三变这一阶段,无论是控制劲力化形,还是想要再进一步,需要的,都是武道意志方面的参悟。
与文士的神魂有些类似,但又完全不同,至少武者的肉身与意志,是同为一体的。
意志的蔓延,引动劲力的化形,劲力化形之后,造就天地变化,身与意合,意与心合,心与天地同!
九灾荡魔逆乱玄功中,也许尉迟寇其人只是得到了那九天荡魔真君的些许典籍,其对三变这一境界并不完全了解。
也许是宗师之路,因人而异,各有千秋。
在清玄子走之前,甚至在他突破三变前,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路是什么。
他将以什么成就宗师。
徐广不知道他的路在哪里,或者说,他能选择的路,太多…
一路杀伐,遇魔则杀,遇玄窟则镇的荡魔之路,统御一方天地,主宰一方生命的霸主之路,亦或者…以灾为路?还是大部分宗师的以时间为磨砺,避世而修,精神蜕变之路?
路很多,也很难选。
这些徐广都觉得不错,但终究是差了一些。
关于自己的路,他并未选择交给搜索器,搜索器会给出最优解,但并不适合他。
直到在源山之中得见卫水之源,见到那一方幽幽深潭。
他恍惚间看到了季小鹿,也明悟了自己的路。
他想到了许多东西,想到了修炼的初衷。
他一直所求,都不过清净二字,而想要清净,便是…超脱!
他所行之路,乃超脱。
超脱一切桎梏,超脱一切不怀好意之人。
他所行,只是为掌控自己命运,是超脱,也是…无敌!
徐广得出这个结论时,哪怕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毕竟,他一向不是个霸道的人。
但却真真切切的,就是如此。
所谓超脱,无外乎我无敌,你随意罢了。
徐广轻笑一声,身后长发舞动愈发随意,好似一条条黑色的长蛇。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继而便感觉肩头微沉,程怜儿的声音响起。
“站在高处风大,把衣服穿上吧。”
徐广笑了笑,“我这般境界,早已寒暑不侵。”
“高处不胜寒。”程怜儿笑吟吟看着他应道。
徐广仔细的看着程怜儿,忽然发现她似乎变了许多。
在飞云城初见她时,她站在人群中,稚嫩且骄傲,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但面上的骄傲却似乎消失了。
她的骄傲呢?
徐广心中想着。
“怜儿,你想成神吗?”
“成神?”程怜儿一阵错愕。
徐广点点头,“如小鹿卫水之神一般的…源山之神!”
他手中有官印,又有搜索器,找到帮程怜儿成神的办法,并不难。
明悟自己武道之心后,徐广像是没了恐惧一般。
原本他对所谓的长生之毒,是带着几分忌惮的。
如今,他却觉得其似乎不算什么,他自信未来的自己能够解决,那这长生之毒,便不再是毒,而是…长生之基。
程怜儿撩动了一下长发,“你想让莪成神?”
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似在期待徐广说出什么。
徐广无法面对其眼中的灼热,至少在再次见到季小鹿之前,他不会回应程怜儿所谓的喜欢。
一切,他需要季小鹿承认,只是因为尊重,对糟糠之妻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过去选择的尊重。
哪怕季小鹿曾经说过让他再娶一房的话。
他能有今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他不会否认自己的路。
轰隆隆!
夏日的雨,总是很急,眨眼间便像是倾盆而出一般,从天空泼下。
徐广周身三米,像是自成天地一般,没有一丝水汽。
……
……
哒哒哒~
密林中,雨水很急,很快便在林中汇聚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小溪。
一道头戴斗笠的人影在林中飞速掠过,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随时担心有人追上自己一般。
其人身似大鸟,跃飞丛林,辗转多次,在一方洞口前停下脚步。
“弟子墨鸦,见过师尊!”
“墨鸦…”
洞中传来一道苍老而又阴冷无比的声音,“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启禀师尊,源城城守沈流携大量兵马押送源城武林中人上山,在山中与降龙君徐广展开搏杀,之后其人身死,如今源城中做主的,正是那降龙君徐广。”
洞中,一道骨瘦如柴的人影蓦然睁开双目,眼底像是带着一抹赤色的火焰。
“徐广?”
……
霁城。
公孙望恭敬的站在公孙白身前,诉说着在源城中发生的事情。
他是个聪明人,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到徐广欲挑战三空大师时,公孙望面上依旧露出几分诧异,似不敢相信。
宗师之威,岂是三变能够挑衅。
他看向被自己派去护持公孙望的丛如海。
“丛兄,那徐广果真如此说?”
丛如海抱拳,面上闪过一抹恨意,只是想到之前徐广镇压自己时的风轻云淡,眼中又生出一份惧意。
“正是,那徐广嚣张无比,对公子动手。”
公孙白闻言,心中有些哑然,他看出丛如海应该与徐广交手了,且还落在了下风,不然其不会如此说。
没有理会丛如海语气中的挑唆,默默的看向公孙望。
“那望儿你觉得此人之狂言,何意?又该如何应对?”
公孙望恭敬的看着其父,轻声道,“出军讨伐是不可了,此人狂言,目的有三,一是缓兵之计,其虽然嚣张,但儿看的出来,其应不想与我净幽作对,与沈流等人不同。
二为行宗师之道,其挑战三空大师,是为武。
第三点,并非他的目的,而是他如今的境况,我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其人似乎与玉京山有些关系,至于如何应对,还需父亲定夺。”
他一向是个聪明人,公孙白有侍妾近千,生有百子,他从来都是如履薄冰。
展现自己的聪明是一方面,关键的东西,还是需要公孙白作出决定。
公孙白闻言,哈哈大笑,虎目微挑,蕴含无上威严,“如今辽州那边蠢蠢欲动,他倒是挑了个时候。缓兵之计,好一个缓兵之计,不过三个月而已,这时间,本座给了,本座倒是想看看,三变如何向宗师问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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