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飞这时从堂外走了进来，见此情境不由埋怨道。

“怎么？你老婆不要了？”

“还是说，你以为拿着支笔，就能对付那姓庄的？你以为你是名士大儒呢，笔下能藏千军，一字能镇山河？”

顾安眼皮都不抬，疾书不止：“我的字既镇不了山河，也镇不了邪祟，”

“不过我这笔，确实能藏千军，别说千军，万军也不在话下。”

“嗯？真的假的？”

谢灵飞虽然觉得扯淡，但顾安一直以来表现的神奇，却让他不由得不信。

顿时好奇地凑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儒门神通？快给我看看！”

儒门大神通，难得一见啊！

顾安没有理他，挥笔写下了最后几个字。

谢灵飞捡起边上一张纸，匆匆一扫，读了出来：“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还没看几句，便被顾安抢了回去。

不由急道：“你这写的什么东西？什么西湖？什么雷峰塔？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蛇出世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大妖怪了？这次你一定要带我去！”

之前几次“降妖除魔”都把他落下了，谢灵飞表示很不开心。

顾安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的千军万马。”

“啥玩意儿？”

谢灵飞指着桌上的那叠纸：“就这？”

他忽然有些后悔，下注太早了。

顾安道：“你懂不懂什么叫舆论战？”

谢灵飞干脆地摇头：“不懂。”

顾安无奈：“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谢灵飞皱眉苦思良久，才迟疑点头：“大约听得懂……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对付姓庄的办法，就是继续传谣言？像之前安荣那样？”

顾安摇头：“没这么简单，安荣只是个引子。”

顾安道：“我要的是庄南溟和那万仙教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

“不是，道理我都明白……”

谢灵飞道：“我就先不问你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就当你能做到吧。”

“你的意思，是让万仙教在民间的名声变臭？然后呢？”

“你不会认为，区区几句流言，就能让万仙教伤筋动骨吧？”

“兄弟，不是哥哥打击你，那些市井愚夫愚妇说再多，也伤不了仙教半根毫毛。”

顾安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万仙教拳头大，区区市井凡夫，一群贱民罢了，根本无关紧要？”

谢灵飞迟疑地点点头。

他是想到了顾安原本也是出身贱籍，才没有将话语说得太直白。

而事实就是，贱民再多，也是蝼蚁，他们能对万仙教这等庞然大物造成半点影响？

谢灵飞是不信的。

顾安不也与他争论，笑道：“老谢，你族叔是官吧？”

谢灵飞昂首道：“自然，从四品朱衣总捕，公门捕职，虽不比文官清贵，却也比一个县令强多了。”

“那北庭大都督金万景，手握数百万军权，够威风吧？论品阶却也不过是三品，也不比我族叔强多少。”

顾安撇撇嘴，也没戳穿他。

从四品和正三品，虽然看似只隔着三级，可实际却是天地之别。

“你族叔平日可在意官声？”

谢灵飞道：“那是自然，每年考功，这官声都是重要依凭，官员升降，除了功绩外，便属官声最重了。”

顾安道：“我再问你，官声是什么？”

“是……”

谢灵飞刚要开口，便是一愣，回过神来：“你的目的，不是万仙教，是金大都督？”

顾安一笑：“你总算不是太笨。”

“你族叔只是个捕头，他都在意官声，”

“金万景手握数百万边军，平素里不说如履薄冰，恐怕也是睡不安枕吧？”

“他若不爱惜名声，但凡传出一丝半点流言，他便不怕天子猜疑？”

“话是这个理……”

谢灵飞迟疑着：“我早些年便已经听我族叔说起过，当今天子，极重兵事，”

“往前几朝，天下三十六军，只有十三禁卫由天子直属，”

“可当今天子御极之后，先后收回大半军权，”

“但八大边军，却仍然游离在外，乃是天子一大心病，”

“有咱们这位天子在，金大都督何止是睡不安枕啊？”

顾安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他倒是不知道这些。

这让他更有信心了。

“形势越是如此，大都督就越要在意自己的官声。”

谢灵飞闻言指着案上的那叠纸稿：“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万仙教搞臭，金大都督爱惜羽毛，自然就不会再站在他们一边，至少是不会如这次说媒一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若能做到，倒是很有可能，所以你之前说的，北庭是北庭，万仙教是万仙教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就靠这个……？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个话本吧？”

靠一个话本，就想搞臭万仙教，左右北庭大都督的决定，这让谢灵飞觉得，比顾安去单挑万仙教还扯淡。

顾安笑了笑。

看剧看魔怔的人，可不会管你那么多。

当年扎针的那位老嬷嬷，不知招了多少人恨，上街都要被人扔烂菜叶子。

人家扎的可是好人！

演法海的那位老师，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这也是位艺高德勋的。

可谁管你？

谁让你演了大恶人？

顾安写的这些纸稿，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

就叫《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只是删删改改，添油加醋。

将大反派换成了万仙教，写得也更招人恨。

本来顾安想多写些，不过能想起来的实在不多。

这个也得亏是太熟悉了，各种魔改拼凑，将自己看过的招人恨的反派基本都融于一身，才好不容易凑了出来。

再想写别的，实在是无以为继。

别的不说，只要将这些故事流传出去，名声臭不臭不说，绝对是招人恨的。

真以为贱民是蝼蚁，就一文不值？

让你们看看，蝼蚁也能噬象，星火也能燎原！

“走吧。”

顾安起身，拿起那叠纸。

谢灵飞愣：“去哪？”

“当然是去找个书铺，把这东西刻印出去，不然我不白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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