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楚升并不在意这些,倒也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可去联系府境中正道宗门。事涉邪道魔功,我倒是也很像看看他们要如何处置。”
话里倒是满满的奚落,戴宜年沉默了片刻,又道:“还望楚掌门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你还管教不得我”楚升不去接他话茬。
戴宜年心中无奈,他知道之前往戴家庄一行,让楚升对整个蒲阳城府境内的正道势力都没甚好观感,心中恐怕是认为他们大都是鼠胆之辈。他想要辩解一二,但张了张嘴却发现真的是无可辩驳,口中说的,没凭没据,又如何让人信服。
“你既然要去寻那些正道宗门,可有什么行事打算?”
“各宗门俱都在蒲阳城城中设有道场,我便是准备往城中去拜访各处道场,相信各方势力也定然不会视而不见的。”
楚升轻轻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样子,慢慢的摇头道“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戴宜年面带赫然,不知要如何接话。
静了静,楚升又问道:“那你可是准备去拜访浦阳剑派?”
“当然,浦阳剑派是我方府境内正道首屈一指的势力,这般事端他们怎可能会无动于衷,于公于理都绕不过他们,再者有他们插手,剿灭肆明山也定然不在话下。”
“我拦不住你”楚升慢慢的擦着剑,目光打量着那匪徒,却同戴宜年说着话道:“但倒也是奉劝得你一句,那浦阳剑派,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为何?”
“我以为这剑派的底子恐怕也有些不干净”
戴宜年心中自然是不信,倒是以为是楚升心中的偏见,因而解释道:“楚掌门这倒是想多了,是这肆明山匪首忒会做人,平日里倒是掩饰得极好,丝毫看不出有分毫端倪,谁也不曾想此人竟练得邪功。我府境内诸多势力其实都和肆明山相交甚欢,但一是一二是二,大是大非事情面前想必不会行差踏错。”
楚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将剑身明亮如同秋水的长剑收鞘,兀自摇头道:“既然劝不得你,那我也就不劝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沉默片刻,戴宜年心中知道二人在下一步的处置上产生了分歧。楚升不信任蒲阳城府境内的诸多势力,始终心有警惕,便要试图以自己能力去解决。但戴宜年却认为这番是不可由一人轻易定下,总该是要有府境内正道势力发声才好。
两者想法倒也是都没错,只能说是自身立场不同,因而有这番争执。以戴宜年而见,府境内发声这般大事,此处正派尽皆沉默,日后便要被江湖人如何看待?所以他们一定要有所行动,彰显存在。但以楚升所见,境内诸多正派势力都与肆明山相交甚欢,其中难说有没有个中被策反的势力。再者,这事当然是要行雷霆手段,早日了结应是最佳。
戴宜年也还是先行离去了,他匆匆出了这破落的客栈,翻身上了马背,却不见楚升走出来相送,只得暗自叹了口起,便策马直往蒲阳城赶去。
客栈内,楚升则并不急着处置这匪徒,他倒是反客为主,直接寻了椅子坐下,又细细问道:“此处领头的是哪个?”
那匪有些怯怯的指了一具尸体,楚升却笑着摇头,又重复问了一句。
“是我是我”这人汗水如浆,心知楚升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楚升便走上前去,取出准备多时的工具站在他面前,温声道:“站好了,不要妄动,片刻之后我再问你几句话,就放你离开。”
那人僵在原地,楚升慢慢的将东西敷在其人面孔之上,又退后了一两步,看着这才点了点头。
楚升再问及山上诸匪情况,这人不敢隐瞒,俱都是一一报来。
肆明山众匪,原本并无这般势大,曾经也不过是些落草为寇的平民,强逞着气力强悍便占山为王,劫道为生。却是在五年前,有一青年携弟上山而去,其人手段高超,功夫出众,直接夺了山寨,服得人心,传下武功,便是为当今肆明山寨主,其名唤作甘纵,其弟则是被楚升一剑杀了的那个甘成。
原山寨当中,乃有三把交椅,寨主李应便退而居之,现坐得第二把交椅往后则是三寨主董平,四寨主邓明统管寨中事宜。这青年籍籍无名,那原三位寨主也只是占山的民人,也无名号。其人接管寨中大权后,肆明山行事风格便有所转圜,致力于暗中发展,寨中人手接连激增,又和四处势力打好关系,平日里虽也是常下山劫道,但行事也算是有礼,和落龙城府境内的柴山相比也是不弱。
只是面上一层皮,谁不去戳穿那层皮,又怎能想到这肆明山暗地里做得是这番天怒人怨之事。
诸事一一明晰,楚升也已知道,自那甘纵来肆明山第二年,掌了山中权柄后,便已然安排人手下山悄然行些坑蒙拐骗之事,或用强,或迷晕后拐走十岁以下幼童,都送归山上。这一步倒也是真的要赞甘纵一句小心谨慎,其人一方面和诸多门派打好关系,一方面只允许从府境内各处镇子、村落里拐带幼童,也从不去城中行事,足以掩人耳目。而这小匪也是只知为得是练功,但练得是何等功法,如何练功却都不明晰。
“为何要将孩童斩去手臂,割掉舌头?”
楚升声色俱厉,那匪徒被他溢出的杀气慑得冷汗津津,脸上粘着的又不知是什么东西,总是有些发痒,他也不敢去用手扣,只得口干舌燥道:“有些似乎有些幼童寨主并不满意,便大多径直斩了去。也有些少数致残的,便是一者用来泄愤、二者送去乞讨聚财、三者震慑其他孩童,最后则是寨主之弟平日里好行这番事。
“四年时间,你们进行了多久?害了有多少幼童性命?”
“七日一寻,至今可能有两三百个了吧,小人也不甚明晰”
“尚存的幼童可有数目?”
“小人小人只是负责在这客栈内承接左右,了解的并不清楚。”那匪还想要搪塞,但楚升已经轻轻抽出一寸剑身,那明晃晃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后者顿时后背冷汗不已,跪倒在地答道:“小人暗中也有计算大致也算是有个数。”
“说来”
“致残的孩童应有十几人,山上应当还有七八孩童是全须全尾的”
“如此说来,那肆明山便有害了有两百余孩童性命了?”楚升慢慢站起身来,提着剑走到此人近前,目光中满是冷意,面上却笑着道:“你且抬起头来”
“我我”其人身上发抖不已,惊恐万分的抬起头,楚升伸手去拨动那面上的东西,褶皱处一一抚平,又听他颤声辩解道:“少侠还请明鉴啊在下,在下从来未曾做过这番事啊。”
“既然那寨主行得这种恶事,你们如何还不尽早离去?”
“有寨主有功法传下,我等实在舍不得”
“取来我看看”
这人便颤颤巍巍的从胸口翻出一本册子,眼里满是乞求的意思,楚升自然收来,又和蔼笑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其匪便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却见到楚升笑的温和,不似作伪,他顿时心里一松,急忙磕了几个头,只是叫道:“多谢少侠饶命”
三两个头磕完,其人便慌里慌张起身,赶忙往外奔去。
他这往外一跑,后背便对着楚升,后者笑容依旧,慢慢抽出了剑身,如同一泓秋水在阳光下摇曳着,忽而溅起红梅点点。
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楚升收了剑,便俯身将一物什从其人面上取下,随后覆在自己脸上,细细抚平褶皱,赫然从一个翩翩君子转而为面目狠厉的匪盗,只是还穿着一身白袍,不免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他便走进里房,果然有些寻常衣物,随即解开白袍,换上这些衣物,却又寻了个匣子,将长乐剑放在匣中。
做完这些事宜,楚升又去外面将衣物上抹上血污,又将那匪的尸首拖到隐蔽处,旋即这才转而离去,提着横刀背着匣子出了客栈便直接登山而上。
此时正是夕阳西落之时,他一步步攀登,沿着山间小路而上,等到抵达山寨所处之地,则已然是明月高悬。
这肆明山众匪倒是将山寨打造的较为坚固,月光之下显得也是有几分巍峨的样子。寨前竟是还设有围墙,三两匪徒在上面吹牛打岔,闲聊着不知什么内容,见到楚升慢慢走来,便有一人探出头来,一人在旁边拉弓搭箭对准了楚升,继而喊道:“下面所来何人!?”
“是我莫得射!”楚升挥舞着手大叫道:“山下的赵老二,有急事要回寨寻大寨主!”
“那喊个口号来!宝塔镇河妖”
楚升心里暗暗无奈,这寨上的匪徒还真是警醒,竟是戒备如此,自家山寨中人都要像模像样的问暗号?
这一点自己倒是从未想到,但他心间念头一转,虽然答不上口号,却兀自硬气十足,便大声叫道:“我靠你老母啊,老子来来往往山寨多少次,你是认不得我不成?”
“问你暗号呢”那匪徒嘻嘻哈哈的喊道。
“真要如此落你赵哥面子?你这厮好几次往山下给老母送些财物,哪次不是你赵哥从中帮忙的?”楚升叉腰站在灯火明亮处,便是让他们看得清楚,张嘴便骂起来:“你小子多少次偷赵哥我店里的酒喝,老子有同你计较什么吗?不成想今日你小子值守,便要刁难你赵哥我?”
上面便哄堂大笑起来,随即有吊篮抛下,楚升便坐在上面被一点点拉了上去。
“赵哥,你这是怎么搞得?”一人看到楚升衣襟带血,不禁有些惊讶愕然。
楚升不答,转而看向那之前问话的一匪,一个头皮便削了过去,语气狠狠道:“我可是死里逃生归寨的,你小子还这般消遣我。”
他如此娴熟的打骂,反倒是让这几人都放下心来,那一匪也不好意思的直笑,“我我这不是刚调来值守嘛,过分警惕了些。”
“懒得和你这货计较,日后你且不要来偷我店里的酒。”楚升甩着衣袖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
“快些带我去寻大寨主,我有要事禀告。”楚升转而严肃起来,便声音也有些哽咽,“你们是不知啊,我真是险些就死在店中了”
“发生了什么事?”几匪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忍住不问,此刻伴着他往出口走,一人便问了起来。
“有一个剑客寻到店中,一言不合便杀了兄弟们”楚升泪雨涟涟,哭惨道:“所幸他并未对我怎样,只是交给了我一柄长剑,让我将剑送给大寨主,便说是大寨主欠他的,今日就来寻。”
几匪面面相觑,一人干涩问道:“这么说山脚的弟兄岂不是都死了?”
“老子还活着!”楚升登时跺脚怒道,“我要将这剑给大寨主,求大寨主为我们报仇,他们死的惨啊”
“是是是”几人都以为楚升这会儿正在惊恐余怒中,也不敢与他争辩,便让一人领着楚升下了围墙,又去寻此处的主事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升便被带到了山寨中的一间木楼当中,这门前却也还守着一人,当前拦在楚升面前,冷着声道:“解下刀来!”
楚升一一依言,那人目光又落在他背后的木匣上,楚升急忙取来抱在怀中,道:“那那个剑客就是小的将这东西送给大寨主。”
“还说还说大寨主看了自会明白,说大寨主还有欠他的,不日便再亲自来寻。”
那人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楚升畏畏缩缩,被那目光盯着,双腿都暗暗颤抖了起来,脸上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发白如纸。
安静的望了片刻,这人继而收回了目光,冷声道:“进去吧。”
“是是”惊恐万分的抱着木匣小跑进了木楼,楚升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暗自小声道“真是吓死老子了,这家伙怎地跟个煞门神一般。”
那门前之人自然是耳聪目健,暗自将楚升低语之言收入耳中,面色未曾有变化,只是也放下心来。
感到那目光离开了自己身上,楚升直弓着身子往里走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屋宅之中,二楼之上,却也有一个精干的中年人坐在当堂,正慢慢的啜着茶水,只是偶尔抬起望来的目光却是暴露了其内心的不平静。楚升走来之时,他便也是正好抬头望来,看那身形畏畏缩缩,佝偻曲着身子,心中便暗自有些不喜,心道这些匪贼也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甘甘寨主。”楚升弓着身子捧着木匣慢慢来到近处,目光都不敢抬起来,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都有些发抖似的。
那甘纵蹙着眉头,重重放下了手中茶盏,冷声喝道:“山下店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给我一一说清楚!”
楚升怯怯的抬头,将将望了一眼,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哭诉道:“寨主,你可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说罢,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编纂的内容再复述一遍,手上便沾满了涕泪,咸的粘的沾了满手。那木匣刚好便在面前,他便时不时那双手撑着木匣。一边说着,这些鼻涕眼泪便都抹在了木匣上,等到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完,上面也覆满了鼻涕泪水。
甘纵静静的听完,皱着眉头问道:“那剑客可有说出自何门何派?”
“不曾有言”
“其人为何事而来?”
“不曾得知”
“其人长得如何?”
楚升便假模假式的想了想,犹豫道:“似是剑眉星目,帅的瞩目。”
“”这当真是废话来的,甘纵沉默了片刻,又道:“其人用的是何等功夫?”
“这小的又要如何得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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