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似箭,当李成蹊再度醒来,仍是置身桃花溪水中,当他的身影不再是瘦挑,而是孔武有力的健硕,每一次呼吸都越发感受到毛孔的喷张,那种从未有过的力量让他忍不住仰天长啸。
随着他的吼声响彻云霄,那头白鹿又凭空出现,继而慢慢地脚踏溪水,然后跳入那棵桃花树。
“后生李成蹊谢过英灵。”
说罢,李成蹊拜别溪泉,毅然返回封家老宅。
当他再次回来,却得知已是十一月,潘怀先已得偿所愿,随着他的师尊离去。
梁为之不知阿莫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秦却不出现在别处,也不告而别。
期间,有个叫盖青荷的少年带着一堆战力非凡的少年登门造访,无一例外地都被元舒英拾掇清了。
“成蹊,你如今的体魄到底多强?”冉必德见着他的身板,都不由得心生惊叹,这副体格若无身高变化,已经是李成蹊的极致,一举一动既不失去灵动,也不凸显强硬,处处透露着顺其自然。
默契的是,无人追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九岁少年,身高渐长,眉骨渐开,牙口渐全,虽然还是不怎么英俊,可也不像先前那般口齿露风,身瘦如猴,面相不正。
“体魄健全过后,不曾与人动手,也不想再和人交手。”李成蹊的心性随着体魄充盈反而重归平静,不再是先前提心吊胆而暗自佯装的平静,是打心底里流露出的平静如水。
原因无他,李成蹊身前身后,皆已无人。
这一天,从未出门的贺上窟破天荒地走出客栈,循着那一缕极淡的气息浮动来到封家老宅。
当他出现在门外,李成蹊心神激荡,起身出门相迎。
“贺上窟,有何贵干?”
贺上窟怀中抱剑,对李成蹊叹为观止,“若不是眉眼健在,我都不敢相信那一缕气息是昔日少年流出。”
李成蹊眉头一掀,不知他说的那一缕气息从何而来。
可惜贺上窟并不打算解释,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正字春坊李昌谷通眉长爪,应当曾与你示好。”
李成蹊不知正字春坊为何物,更不知李昌谷何许人也,可他记得通眉长爪,自然也想起那一日那人所言。
“我确实见过通眉长爪的李昌谷,那又如何?”李成蹊平静且坦诚地说道。
“他对你青睐有加,在你心脉中埋了一道独属于他的剑意。”贺上窟见他眉头紧皱,继续解释道,“他的本意是以防不测,若有中三关武者意图不轨,届时你怒而出拳,那股剑意就会透体而出。”
“出其不意之下,鲜有中三关武者能在近身的时候挡下这一剑。”
是不为人知的善意,而不是戚大汉那种随心所欲的恶意。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那人。”李成蹊摸着下巴,深深地沉思道。
“可惜了,这一剑被你莫名其妙地激发,近日内就会消糜殆尽。”贺上窟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哪怕是我出门在外,对这一剑都是垂涎欲滴,或许你还不清楚这一剑的重要性,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既有可惜剑意的无疾而终,也有可惜李成蹊的暴殄天物,明明是个极好的剑道天才,偏要在烂泥堆里打滚摸爬。
“梦回松漠榆关外,身老桑村麦野中。
奇士久埋仁侠骨,灯前慷慨与谁同?”
李成蹊闻声知其意,肃然起敬,“昔因远征向金微,马出榆关一鸟飞。
万里只携孤剑去,一朝独霸金鱼归。”
贺上窟喜得吉言,心花怒放,遂拍手称好,“承你美言,百两黄金的桃花鱼,愿我贺上窟独抱金鱼归。”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贺上窟有眼无珠,昔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贺上窟言出必行,别剑挂腰,马上弯腰致歉,甚至双手举过头顶,而他神色毫无芥蒂。
心与雷电伴,身作风云变。
即使他诚心诚意忏悔过往,李成蹊依然不敢顺手而为之,连忙侧身躲过,从左侧扶起他,言辞真挚地劝道,“我辈武者,当以武道求全。”
贺上窟见他始终无意,只好悻悻然作罢,“有朝一日,我们武道相见。”
李成蹊亦神色端正,拱手抱拳,“身向榆关那畔行,山水一程方见夜深千帐灯。”
贺上窟拄剑在前,神色动容,哀声叹惋,“聒碎乡心梦不成,风雪一更方知故园无此声。”
“敬我洞溪里来往皆英豪,往来无奸佞。”
“敬我天镜山古今皆封侠,今古无贼寇。”
两位少年各自吐露心声,抱拳挥别。
说完,贺上窟也不惺惺作态,转身就走,毫无拖泥带水,故作姿态。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燕子矶才姗姗来迟,小步跑到李成蹊的边上,低声问道,“那家伙再和你聊什么?”
燕子矶凝望洞溪里,举目皆是外乡贼寇,沾我洞溪里荣光,不思反哺,竟还想要兴风作浪。
他见李成蹊不回答,又追问了一遍。
李成蹊只好答不及意,“榆关外,狼烟烽火,几时安得一世太平?”
此时,夜色深沉如墨,有一队不速之客悄然潜入洞溪里。
为首者敛气屏息,仅冷酷无情地下达唯一一道指令,“但凡少年,皆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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