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小人来给宪使牵马。”
齐良面相凶恶,年近三旬。他原本是中军乙师之中一名伍长,常山之战中肺部受重创,伤愈之后监军司便让他退出了军伍,军俸照领,又安排他往巡查使衙中做了一名仆役。陈良对这个与自己同名的新来家丁颇看不顺眼,只是齐良面相虽恶,却并不多话,而且对待两个小娃娃极是和善,韩钰韩昳都喜欢与他玩,见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陈良除了生闷气,也只有无可奈何。
一路之上齐良也是沉默寡言,韩煦问一句,他答一句,“如今家中可是已经分了田地?”
“是,分了二十亩,不过小人家中无人,都转给同袍租种了。”
“嗯,在本官这衙署之中,住得可还惯?”
“多谢宪使,小人觉得很好。”
韩煦不禁摇头失笑。
燕都大学堂位于西苑军营对面的鸣玉坊内,讲堂之中,学生们正在热烈议论唐山战事,以何泰年的长孙何景昌为首的几个,慷慨激昂地表示,要学那班定远投笔从戎,马上封侯,光耀青史。直到有个学生瞧见静静站在门口的韩煦,连忙示意大家噤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韩煦走进讲堂,向大家点点头,用石笔在大木牌上写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他转身对学生们说道:“方才听见大家的议论,为师心中,其实很是欣慰。众位有这样的抱负,于国于民,于诸君自己,都是一件大好事。只是为师也要提醒一句,将来诸位学业有成,为栋梁之才,须得记住今日之所言。名利场中,声色犬马,极易令人迷失,良田美宅,珠玉佳人,谁能不爱?为师多见昔日寒窗苦读之人,一旦为官,则得意洋洋,置田纳妾,将圣人之言,抛诸脑后。惟愿诸君,往后不忘本心,多以苍生为念,不致误入歧途。”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韩煦语重心长,“诸君来此求学,想必都愿将来伸展才志,光宗耀祖。只是寻道之途,漫漫无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愿众位都能沉下心气,踏实本分,以有限之躯,求无尽之道,以得问心无愧四字。”
“是,”学生们都悚然道,“老师所言,弟子们都记住了。”
唐山大捷,东虏退走的消息已经传入燕都,乐社随即宣布,将大演三日以为庆贺。百姓们奔走相告,都是颇为兴奋。几个客人在坊道边的食店里议论一番之后,与店家算了钱离去,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一位年轻傀儡师,容貌俊秀,却是衣衫破旧,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个深目高鼻、栗色卷发,却穿着青色官袍的胡人坐到了他的面前,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傀儡师有些戒备地抬起头来,有些无奈道:“敢问这位执事,可是有什么指教?小的见执事连着瞧了两日小人的戏了。”
这个胡人的汉话很是利索:“我瞧了你几日,想必生计不大好。”
“是,”傀儡师叹了口气,“都说燕都是北地第一个繁华之处,不料虽是人口众多,却没什么人喜欢瞧戏。”
“我觉得你演的不错,害得我连瞧了几日,连正事都耽误了。”那胡人叹气说道,“昨日我瞧了你演的孟德献刀,觉得还不错,可惜没什么人瞧。唉,你们汉人不喜欢英雄。”
店家忍不住从柜台后面插言道:“拉巴参军这话,小人就不赞同了,不是俺们汉人不爱英雄,乃是那曹孟德,本就算不得英雄。”
拉巴迪亚笑了一声没有接话,继续问傀儡师:“你叫什么?”
“回参军的话,小人姓苏,单名一个洛字。”
“苏洛,很好。”拉巴迪亚满意地点点头,“那么你想不想进入咱们乐社?”
“乐社?”苏洛十分诧异。
“对,乐社。”拉巴迪亚有些兴奋,“当你演艺的时候,将会有乐班为你伴奏。你还可以教他们一起来帮你演,可以演更多、更为繁复的故事,吸引大家都来看——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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