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达利·艾因富特少校深情地告别了他的义妹简宁,随后乘车来到城内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这里是瓦尔斯塔公国陆军总参谋部,斥候们打探来的最新消息汇聚于此。
他向卫兵出示了通行证,在交出了佩剑之后才被准许进入堡垒的内部。
总参谋部的二楼大厅内有一张巨大的圆桌,上面摆着模拟交战地区全景的沙盘,上面摆放着雕工精美、色彩艳丽的锡制模型小兵,每一个模型都代表一支部队,黑色模型代表公国军,红色模型代表联军。
在历史上的无数次战役中,在巨大沙盘上进行的兵棋推演被证明为行之有效的战争预演方式。
参谋官们以概率论、博弈论等科学方法,在这片按比例缩小的战场模型中对战役全过程进行仿真、模拟与推演,从中找出问题,查缺补漏。
不同于在军事学院里的小规模推演练习,今天达利所看的兵棋推演模型是他见过最大、最复杂的一个。
密密麻麻的兵棋模型预示着将要发生的是前无古人的大规模会战,瓦尔斯塔公国倾尽国力迎战四国联军,双方的兵力加起来约有四十余万人。
如同之前所担忧的一样,联军想要在两条战线上同时发起进攻,他们已经部署得当,且补给充足。
风暴即将来临,留给公国军队的准备时间不多了。
主战场仍旧是战火不断的中部战线,贵族同盟军和希尔维尼亚帝国军聚集于此。
他们约有二十个步兵师、九十个骑兵中队和超过三百门大炮,兵力共约十四万人。
联军试图在北部战线同时发难,以牵制分散公国的兵力。
弗兰迪亚教皇国与克鲁赛德骑士团国的军队在此集结,作为教会掌控的国家他们理所当然地同时行动,这一步棋着实令公国方面猝不及防。
达利所在的公国第三军孤零零地驻守在这里,他们将以不足两万人的兵力迎战七万人。
好在公国的第十二军、第十一军、第十军已经在驰援的路上,在他们抵达之后,公国在北部战线的兵力会略微反超对方。
但是,援军需要时间集结兵力和整备补给,第三军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孤军奋战。
留给第三军的任务颇为艰巨,瓦尔斯塔公国陆军总司令奥森格雷亲王,以及陆军参谋总长巴蒂斯特伯爵都给出了相同的建议,第三军的任务是把联军拖住,防止后方的城镇被联军占领,等待后援抵达,再图反攻。
了解最新的情况之后,达利忧心忡忡地走出总参谋部,以目前的情报看来,可以确定的是,第三军必然会承受惨重的伤亡。
时间快到中午,他雇了一辆马车,在一间经常光顾的酒馆里和普瓦尼上尉见了面,用过午餐后,两人准备离开米德奈特堡,返回自己的营地。
就在他们所乘的马车驶出城门不久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哥哥!哥哥!停下!我有话要说!”
简宁·温斯泰德骑着马追了上来,她出发得很匆忙,没有找到合适的猎装,只能穿着达利给她的小号军大衣和皮靴,她的长筒袜已经被马鞍的外檐磨破了,脸上全是汗珠。
达利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对着身边的普瓦尼说道:“抱歉,朋友,我妹妹似乎有急事要找我,我自己过去找她,你在车上等我。”
“好的,你别着急,一定处理好家事,我会慢慢等的。”
达利跳下马车,跑了过去,他牵住缰绳,在路边的树桩上拴好,然后托住简宁的脚,帮她下了马。
简宁一把抱住了他,哭泣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她从军大衣的衣袋里拿出了达利留下的那封遗书,激动地哭喊着。
达利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我还特意把它藏在烛台下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它了。”
“我送你出门之后,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它,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你要写这种东西,你不是说这次战役可以轻松取胜么?为什么?”
达利牵住她的手,领她离开道路,走到路边的树丛中:
“好妹妹,别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你骗人!”
“好吧……那么……我给你买些礼物回来好不好?我给你带当地的特产,那些彩绘的套筒娃娃,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还在把我当小孩子!我不要什么套筒娃娃,我不许你走!”
“哎……简宁,我给你讲了多少次了,我们受了公爵大人的恩惠才活了下来,我已经宣誓为他效忠。现在,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我是职业军人,打仗不是过家家,我必须要尽职尽责,承担必要的风险。
我写了遗书就能心无旁骛地上战场了,只是以防万一,又不是写了就一定会死。拜托你了,老老实实地回家,别让我的朋友们看笑话。”
他怕旁人听到对话的内容,于是拉着她往树林的深处走去。
“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哥哥!你知道吗?你在狱中的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最爱的人,求求你……求你……留下吧,不当军人了,哪怕沿街乞讨也罢,只要能活着就好……”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达利沉默了,默默地看着她白皙的拳头砸向自己的胸膛,自己的身体摇晃着,不住地后退。
(亲爱的,你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亲人呢,如果说上战场之前还有什么事让我放不下,如果说这辈子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话,那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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