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李白在终南山玉真观外辞别元丹丘后,并肩拍马下了终南山,冒着风雪一路奔到长安城。
两人进了长安城南门后,贺知章带着李白往东朝曲江方向走去,不久就来到曲江岸边,贺知章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大酒楼,酒楼挂出的招牌名为“胡姬酒肆”,这家是贺知章常来的酒楼。
当时的大唐长安,是天下各国人士汇聚的大都市,其中有不少来自四夷外邦的胡人在长安经商开店,除做珠宝杂货生意外,经营酒楼也是主要行当。胡姬酒肆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家胡人店铺,建在曲江岸边最热闹的地段,长安的达官贵人、风流雅士乃至三教九流人士经常光顾于此,生意极为兴旺。
贺、李二人进了胡姬酒肆,上了楼梯后寻得边角一个雅座,要了两壶西域葡萄酒、几盘下酒菜,便坐将下来举杯换盏继续畅聊。
贺知章问:“贤弟此番来京,是否打算参加下月的科举应试?以贤弟之才,当轻而易举高中进士,为大唐效力。”
李白闻听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实不瞒贺兄,小弟虽从剑南道蜀中绵州郡*而来,但却非绵州人士。祖上当年因犯朝廷戒律,被发配安西碎叶城*,小弟是在碎叶城出生的。五岁时随家父由碎叶内迁至绵州,但未在朝廷备案,因此小弟名义上尚属戴罪之身,按朝廷规矩不能报名科举。”
贺知章身为礼部侍郎,自然熟知朝廷律法,明白李白所说情况属实。于是“哦”了一声,旋即拍了拍李白肩膀说:“无妨无妨,贤弟大才,应当报效朝廷,咋能孤芳自赏呢?待时机合适,小老儿定在圣人面前举荐贤弟。圣人英明,贤弟的大才一定不会埋没的。”
李白拱手道谢,又敬上一杯酒。
二人平素都好饮酒,今日又酒逢知己,你来我往豪饮一番,眼看天色已晚,二人已微有醉意,贺知章瞪着醉眼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改日再与贤弟喝。”
李白也依依不舍地点点头。
贺知章朝店小二一招手喊道:“小二,结账。”
一个胡人打扮的伙计忙不迭跑过来:“客官吃好喝好了吗?”
贺知章一摸口袋,里面没有分文银两。才明白今日出门主要是送客,原本没有打算喝酒,因此没准备银两,不禁愣在当场。
一旁的李白也早看出来了,忙伸手入怀中说:“小弟来结账吧。”
贺知章一把摁住李白的手说:“是小老儿请贤弟喝酒,哪有贤弟付酒钱的道理。”
说完他浑身上下乱摸了一番,右手停留在腰间的那个紫金鱼袋*上,伸手进去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物件来。
李白伸过头一看,乃是一只金龟符。
龟符是当时大唐朝廷官员随身佩戴的身份标志,三品以上官员的龟符为纯金打造,四品至五品官员为白银打造,六品以下为黄铜打造。贺知章是老资格的礼部侍郎,位列从三品,这只龟符显然是金的。
只见贺知章把金龟符塞到店小二手中说:“今日匆忙未带分文,就把这只金龟当酒钱吧。”
店小二见多识广,认得金龟符,又看了一眼贺知章腰间的金鱼袋,不禁一愣,他看出来贺知章腰间的紫金鱼袋那是朝廷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一时不敢接。
李白也忙说:“贺兄不可,此乃朝廷赐于您的信符,怎可充当酒钱。”
贺知章把李白手一推,哈哈大笑:“今日有幸认识太白兄弟,喝酒又喝的痛快,小小金龟算的了什么,无妨无妨。”说罢,把金鱼符硬塞进店小二手中,随后拉起李白,两人互相搭着肩,步履略为蹒跚的走下楼去了。
两人刚牵马走出胡姬酒肆大门,却见街上迎面走来两骑高头大马,两位衣着鲜丽的公子模样青年从马上翻身下来,奔胡姬酒肆店门而来。等两位公子走近门前灯火下,贺知章仔细一看,认出居然是两位皇子,年龄稍长的是六皇子荣王李琬、年少的就是年前刚从曲阜归来的二十七皇子李瑱,目前尚未封爵。
贺知章忙走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说:“荣王殿下、瑱皇子殿下,礼部侍郎贺知章这厢有礼了。”
李琬和李瑱都认识贺知章,也颇为尊敬这位年迈古稀又学识渊博的长者。李琬忙道:“贺老真巧啊,小王今日无事,二十七弟刚来长安城不熟,我带他四处走走,刚从曲江泛舟上岸,闲逛到此打算歇歇脚喝两杯西域红酒呢。”
李瑱也回礼笑道:“看贺老红光满面,想必已在此豪饮多时了吧?”
贺知章嘿嘿一笑,回首拉过李白,亲热地介绍说:“两位殿下,此人是小老儿刚结识的挚友,剑南绵州人氏,大才子李白。”李白忙走上前拱手行礼。
李琬听说过李白的名字,兄弟俩一愣,看李白虽然气度不凡,却是布衣平民打扮。知道贺知章平素才高八斗又颇为自负,现时的大唐朝廷人才济济,但他贺老能看得上的没几个,却居然对这个布衣李白如此推崇,刚结识不久就成了挚友!
李瑱不由多看了李白几眼。见他也是如贺知章一般红光满面,脚步微乱,估计也没少喝,他本想留住两人继续喝的,一看这状态只好作罢。而贺知章也素不喜与王公贵族多交往,自己和李白又喝了不少酒,担心喝下去会失态,因此也打算道个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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