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七楼的大厅里,正看见护理员晓蓉扶着迟爷爷回房间,向我提出一会要去银行办卡,于是我告诉她现在就去吧,趁着中午不忙。
迟爷爷和迟奶奶每人推着一个助步车,因为迟爷爷已经是九十二周岁的高龄了,为了避免跌倒,出入需要有人搀扶,这样的护理级别除了吃住基础费用等,还要支付三千多元的护理费。虽然迟奶奶也是腰腿都有毛病,但是为了节省开支,是按照自理老人住进来的。
护理员很听话,把迟爷爷交给我就去银行了,迟爷爷一看是我,特别高兴,每次看见我都开玩笑打招呼,说:“领导好。”估计是看我年龄相对比较大,又不是护理员,所以才那我打趣。今天看见我陪他回房间,一高兴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迟爷爷原来是空军,曾在大会堂被授予大校军衔,为前国家领导人以及元帅都开过专机,还在领导人家里吃个饭。今天一高兴,又讲起了之前讲过的故事:
“我父亲过去闯关东,在东北哈尔滨农村,村里有坏人,跟着讨伐队干坏事,共产党干部到村里来,我们把他们藏起来,村外头有碉堡,怎么不让他们发现,我就帮着找路,各种各样的石头,我们找地方隐蔽,我在前面探路,发现情况,向后面扔石头子,不能嚷。还商量开枪打碉堡,我就告诉他们从石头缝里往外打,碉堡里不知怎么发现了,也开枪。因为都是夜间行动,我们就趴在石头缝里,我有个马背子抢,看见日本鬼子出来巡逻,我就连着两枪,把日本鬼子撂倒了,这时出来好几个日本鬼子,大家一通乱开枪,也没打着。后来的河北书记当时在我们那边当首长还说呢,别人都没打着,就你个小鬼打着了,以后就跟着我吧,当警卫员。”
我特意找了一个话题问迟爷爷,想让他开心点:“像您这样参加过抗日战争,一定得过好多奖章吧?”
“可不,抗日战争、抗美援朝,华东解放、华北解放,几个解放都有,得过一大堆奖章呢,这一说多好啊,戴着。”
“真了不起!”还没等我继续表达我的敬仰之情,迟爷爷立刻面带遗憾的接着说道:“唉,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
“哪去了?”
“搁我妹妹家里,让我那个外甥给弄得找不到了,到现在一个普通纪念章都没有了,全丢了。”
“可是后来不是还颁发那个抗日战争六十周年纪念章吗?我爷爷还有呢!中央军委颁发的那种?”
“那个,这里有间断,我父亲很早就没有了,我母亲上北京,给人家当保姆去了,两个地方当保姆,第一个,孟公府,一个小少爷,去了以后,等于他是别人不找,专找我母亲,我母亲个子小,管我母亲叫小妈,每天在一块睡,结果老爷子老太太都去世了,后来小少爷长大了,长得特别好,也结婚了,可惜的是,吸毒了,我母亲劝,打他,怎么也不听,我母亲就离开了。后来我母亲又到陈家的一个公府,管一个也是小少爷,现在还活着,还到这来看我们,他的父母外出做生意,大公馆挺阔气,交给我母亲管家,家里没有金银财宝,因为怕保不住,就是有钱吃饭看孩子,我母亲在那不是保姆,而是大管家,花钱也是我母亲说了算,一直管到解放,直现在我们还有联系呢。后来我母亲照顾我的孩子们。”
迟奶奶面容清秀,虽然已经弯腰驼背,膝盖有病走路艰难,但是平时从不多言多语,除了去餐厅吃饭,或者做早操,基本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和老伴在一起,几乎从来不单独出来与其他老人一起聊天打牌。日常我们有时帮忙送水果、送报纸,总是特别客气,而且生怕耽误我的时间,总是拦住迟爷爷,不让他多说,让我们赶紧去忙工作,生活上也基本不麻烦人,尽量自己洗衣服收拾屋子。
刚才听迟爷爷讲的热闹,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先是照顾你妹妹,然后是咱们。”
迟爷爷接着说道:“对,我妹妹啊,嫁给大栅栏皮鞋店的一个先生,见客人来了特别客气,请喝茶,谈买卖,等于是一个生意人。我妹妹嫁了这位董先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想到他去世了。我母亲就帮着照顾孩子们。我妹妹那可是前门一带有名的人物,天安门有活动,她是街道的红人,都是她去组织人们参加活动。”
“我外甥女也棒,当过几天兵,回来以后,分到航天部,了不得了,生产原子弹,现在小年轻的,都一人一套房,我外甥女小两口,三间的房子分的,一问在哪工作,导弹工厂,厉害。”
迟爷爷左一段,右一段,后来说到特殊时期,他所在的空军某师,有两名女兵被临时集合选中,紧急调到某专机机组之后杳无音信,家属来要人,迟爷爷只能是帮忙安抚,但是直到特殊时期结束也再无那两名女兵的消息,特殊时期的特殊经历,现在说起来就像是故事一样,看着迟爷爷总是笑呵呵的样子,云淡风轻的讲述着过去的经历,我也是唏嘘不已啊!也曾试图问迟爷爷,把过去的经历写本书吧,多精彩啊,但是迟爷爷不无遗憾的说道,好多都是保密的,不能讲啊!这些不能讲的,估计就包括那两名女兵,洗澡、化妆、集合,然后再被车接走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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