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忽然想通了莫名的异样感从何而来。以一位前辈高人的标准而言,老农过于客气谦逊,而且今日胜于昨日,绝非出身儒家书院得以解释。
大师姊与他说了什么?
麻衣道人却似是早有意料,面无异色,欠了欠身说道:「贫道仰慕前辈大名已久,道法上诸多不解,日后还请前辈多加指点。」
太假了,宁惜心想。老农和麻衣间就如事前约定好了对白的一台戏。麻衣自昨夜听到上代掌门之事,显然流露不悦,这句对白却不在话本之内?虞墨涵和大师姊的计划定已生出分歧。一人坐镇文脉名山,另一人入湘后则陷孤立,身边没有暗部,也没有飞蝉。
倘若情形确已生变,宁惜能想象到大师姊会有何举措,只是不是在自己面前。麻衣或许并不怕她,武当门下向来与岳麓关系亲密……可是道人站在哪方,谁说得准?
只见老农闻言,深深作了一揖,却不说话。
迷雾山主坚持把三人送出林外。途中问起日后道路,老农指出南方情形混乱,北行改走水路方是上策。「两队群狼骑队在莲花塔北方停步,劫掠已近一旬,怀湘山莫大人始终不愿出兵保卫封邑。九音山倒是派巡骑北上过,可没人敢过于接近莲花塔。」
老农补充说道:「连月来莲花塔上群鸦聚集,夜间啼声数郡皆闻,被阴阳家练气士判定为大凶之兆。据闻『蜂狼』林幼羚本欲南下,因而放弃离湘东去。」
离湘东去?不料狼山势力已是强横至此。邻近的分院们似乎一无作为,只岳麓以全力抗狼扬名,大师姊全然不管吗?宁惜望向沈轻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我们院中传言狼王回山之事,是黄山有份设的局。老前辈以为如何?」
但回答他的是麻衣道人。只见武当掌门微微一笑,说道:「不,贫道想这事与黄山无关。如果你见过黄山上的人,自然会明白。黑山破灭后,狼群狠戾作风犹胜五十年前,看准莫语不敢出兵和狼山耗上,扫荡越加频繁。狼盗几乎烧尽荆州府万亩田地,杀尽黑水沿岸适龄男丁。自东而西近数百里,湘江两侧满是孤寡老弱的哀嚎。鸦鸣处处可闻,足可取替晨钟……这绝不是黄山上那群半仙家的做派。」
「那么『狼王』任浪来呢?他身上流的可是狼血。狼山山主的后人理应身具狼性,多于脱俗出尘的仙家气度。」
「按情报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这回答话的是沈轻柔。
「此刻坐在寒露殿王座上之人号称『少狼主』,自称为『狼王』之后,行止虽然暴虐,却似手段而非天性如此。总言之,此人性情冷酷,颇富手腕。任浪来成为黄山客卿,潜心修行,遂命后代到狼山经营多年,图谋再起。谢文姬正好为他们打通了来往道路。」
宁惜心中一寒。「迷雾山脉以东,正与建康城咫尺之遥。老前辈……」
老农似乎猜透了他心中所想,缓缓摇头。「老朽无能为力。身为此山山主,一身浅薄术法仅于山中见效,在山外则远不如江湖武夫,派不上用场。」
「狼山骑队从未行经迷雾山,惜惜,就连野兽也懂得敬畏山中的力量,除了那群生于此地,习以为常的无智山民……恐惧来自不解。」沈轻柔说道。「你在杭州游历之时,江南武人早与狼山打过几场小仗,虽说还没人敢于杀上狼山,可在五院门人聚头之后,情形会否同样?狼山传闻战力超群的八千『悼亡骑』已亮过相,何曾真如传说般三头六臂?」
宁惜瞧见大师姊伸出一根指头,在半空中轻轻一抹,笑道:「按照飞蝉回报,当日双方甚至不曾正面交锋,沉剑宫那个金竹楼不过这般一划指头,唤出本命剑,接下来便是一人独舞的时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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