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剑仙可令万剑臣服,十九爷只瞪一眼便能震晕谢为霜,这位李家现存老祖所施展出的这个幻象,都是地境巅峰强者所独有的本领。
只是与前两人相比,李学士更加奇特,以水墨演化人心万物,神妙奇异,实乃闻所未闻。
这些离圣境只差半步的怪物,种种手段就已经厉害到了这种地步。那么杨心、蒙归元、岳宗师,那仅有的五位地之上如果全力出手,究竟会是怎样的恐怖?
眼看着墨海滔滔中涌起白鹿,踏波呦鸣,变幻奇绝。四人相互对视,除了震撼,还有深深的敬畏。
费九关躬身道:“先生请问。”
李学士慢吞吞捋动白须,将四人挨个看过去,脸上泛起微笑,这方山水画受到影响,踏波奔跑的白鹿忽然就地一滚,变成一只孔雀,抖开屏羽。方走两步,孔雀又自散开,羽毛洒落,墨海之上长起一片竹林。
“昔年三山同门师兄妹七人,老夫与无惧交情最厚。姑娘,你是无惧的门人,就由你先来吧。”
话音一落,茶钿胸前陡然结出一朵水墨莲花,正惊愕之余,忽见那莲花绽放开,从中掉下一个女童来。
那女童也是水墨描绘的人物画。原本缩成一团,落地后舒展四肢站了起来,只有五六寸高,眉宇间与茶钿极为相似,却又稚气未脱,奶声奶气道:“我不干!”
众人无不震惊,直如见了活鬼一般。张大了嘴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柯一尘拽住茶钿胳膊,结巴道:“钿,你,你怎么样?”
茶钿皱起眉头,摸了摸自己胸前,并无异状。星眸下移,凝视那个与自己相仿的画中女童,“这是什么?”
“这是你。或者,这是你的本心。不用怕,她只会遵从你心底本愿行事,不会害人。”
正如他所言,那女童仰着脑袋打量一圈众人,忽然跌跌撞撞跑到柯一尘身边,仰着脸嗫嚅道:“姐姐,抱抱。”
柯一尘头皮一阵阵发麻,看看钿,又看看女童,犹豫了一下俯身去抱,却是捞了个空,双臂直接穿过女童的身体。
“那是虚影而已。”
李学士笑呵呵道:“现在老夫要问话了。”
茶钿轻哼一声,厌恶道:“装神弄鬼,你问吧。”
与她截然相反,那女童却是坚决摇头,重复道:“我不干!”
众人都是大奇,李学士漆黑的眸子看过去,“你为什么不干?”
女童躲在柯一尘身后,探头道:“你好可怕,这里好吓人。我害怕。我不要你问。姐姐,抱抱。”
听罢女童的话,费九关与关浮沉复杂地看向茶钿,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柯一尘连连惊叹道:“这才是钿!这不就是钿吗!这真是钿呀!”
茶钿罕见地涨红了脸,只觉浑身不自在,眸中杀气弥漫,冲女童森然道:“你住嘴!”
她身形一闪,挡在女童与李学士之间,手按剑柄,喝道:“老匹夫!快将这个东西收了!否则我杀了你!”
“待你回答之后,她自会消失。”
李学士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丝毫不受茶钿威胁。看到了那胆怯如鹿般的女童,再看茶钿时,她狠叨叨的行为也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你问!”茶钿眼睛冰冷的吓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你是无惧门下,学得是义舍武功,他应该教过你。你告诉老夫,何为义?”
茶钿暗地里松了口气,原来这老匹夫问的只是些大而化之的问题,看来也是个迂腐之徒。她冷冷道:“我不知道。老东西教我的道理,我全都忘了!”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方完,那女童扬起脸来,朗朗道:“十九爷教我,义字有三:爱兄弟,卫家国,昭理。”
茶钿一滞,回头瞪了眼女童,生硬道:“不错。老东西是这么的,但那全是屁话。”
李学士问道:“那你是如何做的?”
茶钿森冷道:“我从未拿他们当做家人,他们利用我,我便也利用他们。谈什么爱,恶心!”
她忽然发现费九关等人都在偷偷看自己身后,心头一寒,连忙转身,就见到一副恐怖的画面。
那女童坐在地上,掰着手指数道:“十九爷、纯叔、陈姨、谢姨、方山客、九姑娘、燕笑寒还有好多人。虽然以前怨过他们,但现在想一想,他们还是好的。我都喜欢。”
茶钿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头发根根竖立,尖叫道:“你闭嘴!!!”
她盛怒之下没有半分犹豫,长剑出鞘掷了出去,直穿女童胸膛而过,插在霖上。
幻象自然不会受到损伤,女童冲她笑了笑,忽尔粉拳一握,笃定道:“但我最喜欢姐姐。姐姐的就是我的家,姐姐就是理。姐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柯一尘愣了愣,心中升起暖意,讷讷道:“钿,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呀”
茶钿只觉心脏骤停,仿佛被人捅了几刀,冲到李学士悲愤道:“你杀了我吧!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李学士不理会本尊的绝望,慢吞吞想了想,直接问那女童,“那如果她走的是邪路呢?”
女童咯咯笑道:“什么正邪我听不懂。”
李学士认真道:“凡事都该有对错之分。”
女童烂漫道:“世上人人都是杀来杀去,几时谈过对错。我才不想这些。”
李学士问道:“那你想什么?”
女童仰起脸,真道:“我只想陪着我喜欢的人。旁人死活我一丁点都不在乎。至于碍事的人,长得黑的人,统统都杀掉好了。”
茶钿回眸望她,她也在看茶钿。一大一两个人默默点头,仿佛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费九关哼了一声。感觉到茶钿最后意有所指,好像专门给自己听的。
但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姑娘残忍好杀,行事阴狠,不知仁慈为何物。可偏偏极重情义,对柯一尘死心塌地。单以此论,自己也远不如她。
李学士不再问了。独自沉吟良久,叹道:“你杀心太重。善念不昭。恐怕难行正途。”
该的不该的,女童皆已了。茶钿索性不再掩饰,不等女童话,直言问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想过走什么正途。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这便是我的义。”
李学士深深看向她,又自犹豫,一拂袖,那女童周身墨色渐淡,随风散去。
“你是个重义的人,可留在义舍修校但义也分大,你现在不能明了,往后还需想明白。”
眼看女童消失,茶钿冲他颔首,长长舒了口气。转身望着柯一尘,双颊生晕,嗫嚅间有些不好意思。
柯一尘张开怀抱,“来。”
钿欣然一笑,钻入她怀中,脸上的笑意,像极了那稚气真的女童。
李学士望向三人,“下一个,谁来?”
费九关张口欲答,关浮沉却已经站了出来,揖身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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